乾隆皇帝下江南,微服私访,只带了贴身侍卫三德子。那是个春寒料峭的傍晚,两人踏进苏州城西“山塘”客栈,店主笑脸相迎,安顿了两间上好客房。哪料到,三德子准备预付房钱时,却惊得目瞪口呆,原来包袱里的银两金锭统统被窃,变成了一堆石块。店主是个好人,见客尴尬,连忙解围,说先住下再说。
如此三天之后,乾隆总觉不安,这白吃白住的日子怎能安度?那晚,皇上要三德子明日去当铺兑银,先敷衍几天再想办法。乾隆说着,解开外套脱下贴身小褂,递给三德子,又说:去当一百两纹银。三德子疑惑,接过小褂嗅了嗅,嚅嚅回话:皇上,这褂子从不让洗,又旧又脏,能当一百两?乾隆“嘿嘿”一笑,说:这就要看你的运气了,如能碰到识货的……三德子唯唯应诺。
翌日凌晨,三德子挟了包裹就出门,哪里知道,他从早上跑到黄昏,走遍苏州城十五家典当铺,可那些朝奉先生的回答如出一辙:最多当一两银子!三德子无奈,拖着蹒跚脚步向客栈走回去。
此时,天已微暗,三德子路熟,他想抄近路穿过桃花坞回住店。就在这时,三德子猛然看见巷内不远处一个大大的“当”字,他顿时来了精神,加快脚步向当铺走去。三德子踏进店内,他以为有前车之鉴,便不忙将当品取出,想先来拍拍朝奉马屁。三德子作揖打拱,笑脸相向,和声问:朝奉先生,看你浑身经络,谅是此行的前辈,一定识得我的宝贝,请教尊姓大名?那个朝奉生得精瘦精瘦,双眼似鹰,目光如炬,见有人恭维,自然喜上眉梢,立马拱手,滔滔“卖瓜”:鄙人姓吴名文长,祖籍绍兴,三代朝奉,别号“吴一眼”,也就是说,不管什么物件只要我看一眼,便知优劣真伪。小兄弟,你有何宝贝要当?三德子见吴朝奉和善健谈,便惶惶取出褂子递上,嘴里反倒客气:前辈,不是什么宝贝,一件小褂而已。
哪里知道,当吴朝奉抖开褂子,只看了一眼,竟然露出目瞪口呆神色,他双手微微发颤,有些语无伦次:小,小兄弟,这褂子从何处得来的?要,要当多少?三德子也感到奇怪,这破褂子也值得这位典当老前辈如此神色大变?三德子不加思索,报出数字:当一百两银子,至于说从哪里得来,典当规矩是不兴问的。吴朝奉点头哈腰,连说:是是,不兴问。好好,就当一百两。请问小兄弟,要不要赎当?三德子接答:到时再说!
三德子当得一百两纹银,自是高兴,他将银子包扎停当,趁着暗色,兴匆匆回客栈向乾隆交差去了。
却说,朝奉吴文长待三德子一走,赶紧将大门关上,又拿起小褂子就着烛光边细看慢瞧,边嘴里直喃喃:不会错的、不会错的。吴朝奉看得入神,约摸两个时辰之后,正想把褂子包好准备入库时,却不料店主冯少堂匆匆赶来。吴朝奉诧异,忙问:东翁,深更半夜,有何要事?冯店主面露不悦,诘问:听说你花一百两银子收当了一件破褂子,可有此事?吴朝奉心知肚明,又是哪个“同行”通风报的信,目的是要敲掉他的饭碗。吴朝奉“嘿嘿”一笑,答说:东翁,你莫听“小人”挑拨离间,我今朝确确实实收了一件稀世绝宝,东翁,你自己看。冯店主拎起褂子,左看右瞧,实在看不出“稀世”在哪里,气不打一处来,将褂子重重扔到地上,大声说:一件浸透汗臭的破小褂,能当一百两?人家十五家典当都拒收,你却……冯店主气得说不出话来。吴朝奉“嘿嘿”又笑,从地上捡起褂子,也提高喉咙说:东家,这件褂子莫说当一百两,就是一千两、一万两、哪怕一个苏州城都值!如果客人不来赎当,东翁,你就发大财了!冯店主死活不信,两人争执起来,以至最后吴朝奉发狠,竟提出要与东家打赌,说明晚备四桌酒席,请苏州城十五家典当老板和朝奉出席当场验宝,如吴朝奉输,一切费用连同百两当银均由他出;反之,冯店主输,除了酒席钱外,还得将吴朝奉的薪金加倍。冯店主思索良久,最后咬一咬牙,满口答应:一言为定!吴朝奉加一句:驷马难追!
第二天晚上,冯店主包下了“鸿运”酒楼,在大厅里摆了四张八仙桌,正好主客32个人,坐得满满当当。那些被请来的十五家典当老板朝奉,都早早地来了。人到齐,冯店主和吴朝奉坐到另备的一张八仙桌前,举手示意安静,顿时鸦雀无声。吴文长起身,将与冯店主打赌的事宜道个明白,以示各位见证。那十五个朝奉面面相觑,心里直打鼓,都在想:这顿酒水不好吃,如果那件褂子真是什么宝贝,而在他们眼皮底下错过,那脸面往哪里放?
此时,吴文长胸有成竹,脸带笑意,将随身带来的包袱打开,拎出褂子,又说:各位,今朝就要让各位见识见识。先告诉大家,这褂子有五大奇妙之处。请看……
吴文长将褂子平铺在桌面,又取一块包袱粗布覆盖在衣上,然后举起一把早已准备好的锋利菜刀,在粗布上一阵乱斩乱砍。未多久,吴文长停手,拎起粗布展示,只见那包袱已被斩得七穿八孔、筋筋拉拉。吴文长又用双手将褂子提起,左右移动,让人细看,众人惊得张口结舌,那件褂子竟然丝毫无损,连一条刀痕也没有。吴文长“嘿嘿”一笑,说,这是褂子的第一大奇妙:刀枪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