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儿子问案
第二天,知府大人亲自在县衙升堂问案的消息传遍了全府,其余各县的县令都跑到清水县,来看知府大人如何审案。
公堂上设了一大一小两个公案,刘老汉敲响了堂鼓,知府大人和县令同时上堂,知府坐了大公案,知县坐了小公案。
王冰让刘老汉当堂复述了案情后,便让衙役将刘俊带上堂,喝问道:“刘俊,你身为秀才,为何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从实招来!”
刘俊不慌不忙,把那天的说辞又说了一遍,并说:“本县王大人已经审过此案,认为证据不足,可见学生是无辜之人。”
王冰冷笑一声:“今日是本府问案,定要让你心服口服。来人,带证人!”
于是,告诉刘老汉实情的刘家伙计被带上公堂。伙计看看刘俊,结结巴巴地说:“小人是听那天在厨房烧火的二丫说的,小人并未亲眼所见。”
王冰点点头,继续传唤二丫。
刘俊听了,高声抗议:“大人,二丫是本人偏房,怎可轻易抛头露面!”
堂下顿时哗然,尤其是刘家庄的人。大家都知道:这个二丫年过二十,长相一般,粗手大脚,又爱喝酒偷懒,连正经庄户人家都不愿意娶,怎么摇身一变,竟成了刘俊的妾室呢?
王冰心里一惊,心知刘家已经说服了唯一的目击证人,给了她好处,此时再传她,她也不会实话实说了。王冰看了看父亲,王如清面色平静地坐在小公案后,一言不发。
王冰咬牙说道:“好,就算没有人证,可你说刘云儿是失足头碰灶台而死,为何她头上身上并无半点油污,反而头发上有墨迹?”
刘俊听了,从容地说:“如大人不怕麻烦,请到现场勘查便知。”王冰一愣,又看看王如清,王如清仍然面不改色。
王冰想事已至此,只有破釜沉舟了。他一挥手,带着衙役们直奔刘家庄。百姓们自然也都跟了去,凑个热闹。
到了刘家庄,刘子枫早已恭候多时,他拱手道:“知府大人,刘某治理无方,出了刁民恶棍,给大人添麻烦了。”说完,他又用只有自己和王冰能听到的音量说,“听说,知府大人和知县大人是父子,一门双进士,父子同荣,可喜可贺啊。”
王冰心里一颤,这件事他并没有告诉过别人,这刘子枫却能摸个一清二楚,看来的确很有门路。王冰定了定神说:“此刻,我们只谈公事,不谈其他。”
刘子枫会意一笑,将王冰等人引到了厨房。
王冰走进去一看,一下子就呆住了。只见这间厨房被擦洗得一尘不染,灶台居然用黄铜整个包了一层,光亮如新,哪有半点油烟?在灶台旁边有个铜盆,里面是漆黑的墨汁,刘子枫笑道:“小儿读书刻苦,这铜盆是用来洗笔的。刘云儿一定是摔倒时头发沾上了盆中之水,才会有墨迹的。”
王冰回头又看了王如清一眼,王如清偏过脸,对刘子枫说:“你树上拴着的这只狗不错啊,看来并非凡品啊。”
刘子枫叹口气说:“就是这只畜生,我每天好吃好喝伺候它,它不知恩图报也罢了,竟把我儿子给咬了,我正要收拾它呢!”说完,刘子枫命人拿起棍棒,将偌大一只黑狗活活打死。
王冰目睹一切,听他话里有话,不禁气上心头。但他仍压住怒意,说:“是否可以验看一下令公子的伤痕和齿印呢?”
刘俊一听,立刻爽快地撩起衣袖,露出右臂,上面果然有一处血肉模糊的伤口。此时黑狗已死,衙役们掰出狗牙来上下一对,居然和伤口严丝合缝!
王冰再也忍不住了,他狠狠瞪了王如清一眼,拂袖而去。
刘子枫对众人说:“大家看清楚了吗?我儿子是清白的,我刘家书香门第,怎会做那等伤害父老乡亲的事呢?”
一旁的王如清赶紧轻声说:“刘老爷,此事不宜过分张扬。你还是要抚慰刘老汉,这事才能善了。否则他继续上告,恐怕你也不好收场啊。”
刘子枫感激地点点头,大声说:“刘老汉是我家老佃户了,这次女儿给我家帮工,意外身亡,我也很痛心啊。虽然他听信谣言,辱我名声,但我不怪他。我决定,给刘老汉纹银三百两,外加十亩田地,以慰他丧女之痛。”
在人们的啧啧惊叹声中,王如清微笑着上轿回县衙了。刚进县衙,王安就说:“老爷,少爷在后堂等您呢。”
王如清走进后堂,看着气得浑身发抖的王冰,劝慰道:“儿子,坐下喝点茶。”
王冰大喊:“为什么我昨晚和你说的疑点都被掩盖住了?为什么你要向他们通风报信?”
王如清沉下脸来,说:“你这是和父亲说话的态度吗?”
王冰哽咽地说道:“父亲,我再给您最后一次机会,一旦我着官服顶戴在堂上问您,您就要——”说到这里,他再也说不下去了。
王如清冷冷地看着他:“你要大义灭亲?你不怕当朝宰相将你罢官免职,或者找个理由把你关进大牢?”
王冰一下跪在了父亲面前,恳切地说:“儿子是朝廷命官,为民伸冤,就是粉身碎骨,儿子也不怕。可是您、您让儿子失望透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