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舟子点头,就从瓜棚抱出了一个酒坛,拍开泥封,给在场的人每人倒了一碗,然后说:“既然这次赌局怎么赌由我说了算,那我就不客气了,大家喝了这碗酒,我就说出如何赌胜负。”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他搞什么鬼。马如龙却从容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难道马老板还在酒里下毒不成?”一条龙也是一饮而尽,只觉得酒入口辛辣,回味却甘甜,就咂着嘴巴说:“这酒是陈年状元红吧?”
小舟子点头说:“不错,这就是状元红,您老感觉这酒味如何?”
一条龙实话实说:“酒味醇厚,入口辣,回味甜,是好酒。”
小舟子就对钱顺说:“这状元红经过你师父的鉴赏,是真酒无疑,对吧?”钱顺点头:“只要师父说是,那肯定是了。”
小舟子就从葫芦架上随手摘了一只葫芦,然后用刀切开葫芦嘴,掏出葫芦籽,把一碗状元红倒进刚摘的新鲜葫芦里,放在桌子上说:“咱俩就这么赌,你猜这葫芦里装的是什么酒,猜对了算你赢,猜错了算我赢,如何?”
钱顺愣住了,这叫什么赌法?刚才坛子里的酒大家都知道,是状元红、难道灌进葫芦里就变味了?小舟子见他犹豫,笑着问:“不敢猜?害怕我掉包?要不你随便摘个葫芦,自己倒酒。”
钱顺还真害怕他捣鬼,就千挑万选摘了个葫芦,确定葫芦是新鲜的没做手脚后,就打开葫芦,亲手灌进状元红,然后得意地说:“我猜这葫芦里的酒是状元红。”
谁料小舟子却微微一笑:“你猜错了,这酒是最普通的‘老爹醉’,不信你倒出来尝尝。”
钱顺从葫芦里倒出那碗状元红,喝了一口,果然酒味苦涩发酸,正是当地百姓最常喝的便宜酒“老爹醉”。
钱顺和一条龙大吃一惊,钱顺不服:“这葫芦你肯定捣过鬼,这次不算。”
小舟子说:“那好,你可以再摘个葫芦试试。”
钱顺这次不敢大意,选了一个最普通的葫芦,锯开葫芦,又察看了那坛状元红,没见异样,就小心倒进葫芦里半碗酒,然后说:“这酒还是状元红。”
小舟子摇头:“非也,这酒现在已经是‘胭脂酒’了。”果然,再尝葫芦里倒出的酒,轻浮无比,入口绵软,正是名酒“胭脂酒”。
钱顺面如死灰,嘴巴却仍旧硬气:“这葫芦你肯定早就动过手脚,因此不论倒进什么酒,再倒出来肯定不是原味了,你这是出老千。”
小舟子呵呵一笑:“当然,我的确是事先做过手脚。不过,我敢打赌,你今日来与我较量,身上所带的赌具、色子,没有一样不是做过手脚的,赌场就是诈场,你说赌场上哪一样东西不是做过手脚的?”
钱顺一时语塞。旁边的马如龙这时开口:“小舟子说的不错,赌场上都是骗人的东西,就说我这葫芦,在入梅时节,我就给瓜秧一日三时浇灌美酒,一株瓜秧浇一味酒,然后入秋之后,瓜熟之时,在你我赌约的前夜,在葫芦上凿个小洞,灌入美酒,再用蜂蜡密封。由于瓜秧早已经习惯酒味,不会枯败,而酒味亦被葫芦所吸,时间一久,葫芦内就充满酒味。此时不论将何酒倒入葫芦,早已沉淀的酒味就会渗透出来,掺入酒中,这时再把酒倒出来,自然酒已变味了。而每个葫芦所用来浇灌的酒不同,只要熟记每个葫芦的模样,就可以百猜百中。”
一条龙苦笑一声,抱拳说:“果然不愧是赌神,我输了。”
马如龙笑说:“龙兄弟不必认输,其实我用这葫芦作弊,本身就不光明正大。这样吧,咱们再来个赌约,三年后,你我再在此瓜棚相见,到时候看是你的徒弟钱顺名气大,还是我的徒弟小舟子有出息,到时再定输赢,龙兄弟以为如何?”
一条龙精神一振:“你说的是真的?”
马如龙笑着说:“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好,三年之后,此地再相见。”说罢,一条龙带着众徒弟傲然离去。
刎颈而亡
光阴荏苒,三载之后,当初的瓜棚又是葫芦满架。马如龙和小舟子如约而至,可这次一条龙却迟迟未露面,一直等了三天,一条龙才在黄昏蹒跚而来。马如龙见一条龙半头银发,一脸沧桑,腰背佝偻,不禁吃惊地问:“龙兄弟,你这是……”
一条龙惨然一笑:“马老板,我输了,我知道你的徒弟小舟子如今是声震南北的富商,而我的徒弟钱顺两年前就吊死在了赌场。”
原来,为了闯出名气,钱顺四处找人豪赌争胜。俗话说,瓦罐不离井边破,一次,他遇到个西洋来的赌场高手,结果几局下来,不但输得倾家荡产,而且还把老婆孩子抵押在了赌场,最后剁了双脚还没还清赌债。钱顺万念俱灰,羞于苟活,就一根麻绳吊死了。
马如龙叹息不已。一条龙凄然一笑:“我真傻,如今才知道赌毒为世间首恶,我误己误人,钱顺是我害死的呀!想我们赌场中人,自以为福大运大,妄想从赌场赚个家业兴旺。世人真是愚蠢,这赌场从来就是十赌九输的地方,哪里会有什么赢家啊。马老板,你才是真正的赌王,如今我才明白,你赌的是生意,做生意赔了,还可以东山再起,可我赌的是人生,跌倒一次就永远爬不起来了。”
马如龙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见一条龙突然拔出一把刀子,横在脖颈:“我输了,愿赌服输,这颗人头我给你。”
马如龙阻拦不及,只见血光飞溅,一条龙自刎而亡。马如龙跺脚说:“一条龙呀一条龙,我并不是真想要你的人头,只是想让你明白,近赌者如同与鬼同眠,你不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