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三年过去了。
这一年7月14日,吴义一大早就到亲戚家贺喜喝酒去了,直到傍晚还不见回来。因为天热,艳桃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内衣在厨房里做晚饭。突然,一个人从背后拦腰抱住她,一双大手抓住她的双乳来回搓揉,一股浓浓的酒味直扑她的鼻子。艳桃一惊,猛一用劲儿,挣脱来人的拥抱。她闪身一看,原来是丈夫吴义从亲戚家回来了。
虽然抱她的人是丈夫,艳桃还是满脸不高兴地说:“夫妻之间本应相敬如宾,怎么能大白天在厨房里如此轻薄?要是被人看见了,我以后还怎么做人呢?”吴义不气也不恼,他把头一偏,笑嘻嘻地说:“你为什么不打我的脸呀?这次再打我就不用跑了。”一句话让艳桃想起了十几年前厨房受辱之事,心里一惊,忙问:“你怎么知道这件事?”吴义笑而不答,转身离去。
吴义越是不回答,艳桃就越想知道。她决心打破砂锅问到底,一定要把事情弄明白。7月20日下午,艳桃买来一瓶好酒,做了几道吴义平时爱吃的好菜,假献勤,几下就把吴义灌得酩酊大醉,乘机追问道:“你我夫妻数年,恩爱有加,相互之间还有什么话呢,你到底是什么人?”吴义此时已是身不由已,禁不住酒后吐真言,说出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吴义就是当年的小六子。吴义出身于武进一家宝贵人家里,从小熟读四书五经,写得一手好文章,而且聪明过人,工于心计。因羡慕艳桃美色,竟不惜装成下人来到丰盛祥。那天傍晚,他见艳桃一人独自在厨房,便大胆上前非礼艳桃。挨了艳桃一巴掌后,迅速逃离丰盛祥,随后,又离开武进,在浙东一小镇上落了户。吴义人虽然在浙东,但心里依然想着艳桃,发誓要把艳桃弄到手。
为此,他首先在浙东开了一家蛋行,然后以订货为由重新回到丰盛祥。由于他第一次到丰盛祥前后不过十多天时间,加之事隔多年,吴义又着意伪装自己,说了一口流利的浙东话,所以没有被人认出来。在同丰盛祥做处理问题的过程中,吴义有意让厚利于丰盛祥,以博得沙崇富的好感。然后又买能乞丐,假扮他“舅舅”,继而毒死乞丐,又故意不予追究。沙崇富夫妇就这样一步一步地走入吴义精心设计的圈套里,心甘情愿地把艳桃话柄给他。
听完吴义的话,艳桃惊得半天合不拢嘴。她悲痛欲绝,肝肠欲断,觉得自己和父母蒙受了极大的欺骗与侮辱。他当即怀着极其气愤的心情把这件告诉父母。沙崇富听罢也感到非常气愤,心想,难怪我第一次看见他时觉得他有点眼熟。当初林鸿之死我也曾产生过疑问,只是没有证据罢了。没想到我沙崇富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竟然栽在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手里。现在看来,只要我告到官府,吃官司的就不是我而是吴义了。想到这里,他问艳桃说:“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艳桃把牙一咬,余怒未消地说:“把他告到官府,说他毒死老乞丐,让官府判他死罪,以解我们受骗受辱之恨。”沙崇富说:“好,你先回去稳住他,明天一大早我就去官府告他。”
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张秀娥拦住艳桃,说:“依我看这件事不宜声张。”
“为什么?”崇富大惑不解地问道。
“为什么?”张秀娥不慌不忙地问道:“我来问你,你说吴义毒死老乞丐,证据在那里?就凭吴义酒后一句话?林鸿死在了丰盛祥,吴义当时在无锡,这事你怎么解释?只怕到时告不倒人家反倒把自己扯进去。”
“这……这,”崇富不得不承认妻子比自己想得周全。
秀娥见丈夫被问各哑口无言,接着说道:“吴义虽然欺骗我们,但那都是因为他爱艳桃,现在他对咱老两口和艳桃也不错,我们又何必去计较过去的是非恩怨呢?再说,那老乞丐和咱们一不沾亲,二不带故,我们又何必替他报仇申冤呢?退一步,就算我们告倒了吴义,苦的还是咱艳桃。”说到这里,张秀娥又回头劝艳桃说:“吴义过去纵然有千错万错翥已经过去了,只要他现在对你好就行了。儿呀,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
“妈妈说得也对,”艳桃说:“只是女儿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张秀娥又劝说了女儿几句,艳桃没说什么,起身告辞,回到自己房间。一夜无语。
几天后,艳桃听说武进县令要从丰励祥门口经过。她想,妈妈说得对,这件事到官府很说清楚,弄不好还会把父母牵扯进去。不告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怎么办?艳桃想来想去,决定来个先斩后奏。
主意拿定后,艳桃先用酒把吴义灌醉,然后又刀捅死了吴义。可怜吴义一生贪恋女色和怀中之物,虽然机关算尽,最终还是不明不白地做了刀下冤鬼。
武进县令从丰盛祥门口经过时,艳桃拦轿告状,从吴义第一次侮辱她到她杀死吴义。县令听罢大惊,说:“吴义虽不道德但却是你丈夫,你杀害他就是谋害亲夫,按律当斩。”艳桃说:“吴义坏我贞节姑且不论,但以他毒死老乞丐难道不应该杀?”县令说:“话虽如此,你先暂且入狱,待本县禀明止司,看看能否减轻你的罪行。”艳桃说:“我一生未嫁而寡,矢志守贞,不料终为奸人所算。现在唯有一死才能洗刷我的耻辱,表明我的清白、”说罢她乘人不备,突然纵身跳入路旁的一眼水井里。
周围的人无不为艳桃舍生取义的精神惊叹不已。后来,人们把艳桃跳井自我了结的那眼水井叫做“沙氏义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