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万历年间,在苏州城有一个名叫张东的才子,他诗词歌赋无一不精,琴棋书画更是无一不晓。可是他却有一样最叫人头痛的毛病,那就是马虎。写诗作词,怡情适趣倒还罢了,最可笑的就是他在前年的会考上,主考的学政大人出题——何以修身。张东笔走龙蛇,没用半个时辰,一篇
张东第一个交卷,可是交上去的卷子上却忘记了写自己的名字。张东应考忘名的事儿,竟成了苏州城天字第一号的大笑话。
老百姓茶余饭后,拿张东取乐也就罢了,可是苏州知府陈鸣远陈大人听完,心中不由得一动——张东文章浩瀚,将来很有可能就成为殿试的状元,这样的人才得尽早收归己用啊。
陈鸣远仿效古人刘备,三顾草庐,终于把张东请到了府里,当上了衙门的铁笔判官。张东除去马虎,也真是大才,他把苏州府的公案刑狱处理得井井有条,陈鸣远乐得省心,府衙里的大事小情就基本归张东处理了。
转眼春去夏来,苏州城中有位书生名叫孙煮石,这天他领着十几个诗友游览城外的射鹿山,因为酒醉迟误,夜宿上元观。孙煮石夜半醒来,他看着蕉窗外月色朦胧,只觉得忧从中来,提起笔来,在上元观的墙壁上写下了一首五言诗——射鹿蕉荫碎,元观月霾明,苦吟诗成后,皓首问枯灯!
第二天,孙煮石回到了苏州城。真是活该出事,苏州城里有个孝廉,名吴寿,是当朝御史侯登科的亲舅舅。他仗着京城中有后台,欺男霸女,巧取豪夺,被人暗地唤作苏一害。吴孝廉这天听说射鹿山天元观的玉兰花盛开了,他坐上大轿,兴冲冲地来到了上元观。中午的时候,松风真人将他安排到了孙煮石住过的客房休息,吴孝廉颇精文墨,他看罢墙上的五言诗,急忙问道:“敢问真人,这首五言诗是何人所作?”
松风真人一晃拂尘,应道:“这是孙煮
吴孝廉在苏州城里,最恨的就是这个诗文强于自己的孙煮石了。孙煮石醉后题写的这首诗可大有问题,要知道现在可是大明朝——“元观月霾明”是啥意思,难道是说大元朝的月亮到了大明朝就不亮了吗?
吴孝廉命仆人们看着房子里的墨迹,他急回到苏州府衙,管家吴福“砰砰砰”地一击堂鼓,陈鸣远急忙升堂,吴孝廉添油加醋地把情况一说,陈鸣远急忙派人将孙煮石传到了府衙!
孙煮石跪在堂口连声喊冤。张东将上元观中抄写来的五言诗放在陈鸣远的大案上。陈鸣远将诗纸一展,对着坐在堂下椅子里的吴孝廉问道:“是这首诗吗?”
因为距离太远,吴孝廉也看得不很清楚,他只有点头称是。陈鸣远一拍桌子,对孙煮石喝道:“大胆,‘元观月霾明’这句诗明明就是贬低我大明天朝,而‘射鹿蕉荫碎’这句,就是暗讽本大人!”
陈鸣远有一个别号就叫射鹿山人啊。这个孙煮石在诗中,将朝廷和苏州城的父母官都骂到了,他真的是胆大妄为啊!
陈鸣远发够了脾气,他看了看天色,说道:“今天已晚,此案明天接着再审!”
孙煮石被戴枷收监。陈鸣远对张东问道:“
张东嘿嘿一笑,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陈鸣远听完,不由得连声称妙。第二天一大早,陈鸣远还没等睁眼,那堂鼓又“咚咚”地响了起来,这次告状的竟是上元观的松风道长,吴孝廉昨夜派两个家人夜宿道观,看守着客房墙壁上的五言反诗,可是夜半油灯不知道什么缘故翻倒在了桌子上,那三间客房尽被烧毁,墙上题写的反诗也毁于大火了。
松风道长这是叫吴孝廉赔房钱来了。吴孝廉气得胡子直翘,他正要追打那两个办事不利的家人,就听陈鸣远一拍惊堂木,喝道:“肃静,听判!”
陈鸣远竟把孙煮石判了个意欲引火之罪,不是这个孙煮石在墙上写什么歪诗,庙观客房也不至于被焚毁啊。题写反诗,那可是杀头的大罪,意欲引火,顶破天也就是罚款赔银子啊!吴孝廉一听陈鸣远的判决,连叫不公,陈鸣远把张东抄来的唯一证物——那首五言诗递给吴孝廉,吴孝廉看完气得“咕咚”一声,跌坐到了椅子里,这个张东可真够马虎的,他竟把墙上的那首五言诗抄写成“射鹿蕉荫醉,兀观月露明,苦吟诗成后,皓首问枯灯!”
现在观里的反诗证据已毁,而张东抄来的东西哪还有半点反诗的影子?孙煮石也没想到一场大火,自己的脑袋反倒保住了。他痛痛快快地掏了二十两银子,赔了松风道长的损失,高高兴兴地回家去了!
吴孝廉被气得呼呼直喘,他刚要转身回家,猛听得衙门口一阵大乱,竟是几名衙役推着绳捆索绑的吴熊走了进来,吴熊就是吴孝廉的儿子,人送外号净街虎,他今天竟把到苏州颐养天年的彭将军给打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