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人命关天,方季儒得好好想想这件事,他让阿三赶紧回去,有情况随时联络。
方季儒在屋子里踱着方步,脑子里渐渐有了主意。
转眼20天过去,一年一度的斗茶又开始了。
这回,应方季儒的建议,斗茶就选在了卢家。
卢家后院敞亮,两株绿油油的茶树下,排好桌椅,可以坐下当地几十个乡绅。
正中,是主持斗茶的吴县令,几位老茶仙则分坐他的两边。
斗茶本是群斗,但这几年,却一直是在卢、方两家之间争斗。
要说方季儒,这个前茶王也绝非浪得虚名。
他一辈子种茶炒茶,走遍名山大川寻找名贵茶树,他的茶,在卢天林的美人茶横空出世前,根本无人可比。
只见方季儒坐定,命人将炒好的茶端了上来,有专门的茶博士三泡三冲之后,紫砂壶中极品毛尖散发出浓郁的清香。
茶香扑鼻,众人连声叫好。几位做评判的茶仙端起茶盅啜饮,茶水在口舌之间悠来绕去,茶香回味无穷。
方季儒微捻长须,脸上露出微笑。今年的茶叶,品相味道格外好。
几位茶仙喝罢茶,和吴县令低语几句,吴县令微微点头。
片刻之后,以清水漱口,喝上半盏白水,等待须臾,卢天林的美人茶已经烹好。
茶博士正要将茶逐一倒入杯中,却见方季儒站起身,阻止了他。
吴县令不解,方季儒上前一步,说:“这美人茶怕是喝不得。”
众人面面相觑,吴县令问:“为什么喝不得?莫非真的喝下了美人不成?”
大家哄堂大笑,方季儒却不笑。
他朗声说道:“早听人说
一听这话,卢天林脸色大变,他站起身,大声说:“哪里传出来的谣言?我怎么会用活人祭茶?”
转过头,他要吴县令一定替他主持公道。
方季儒冷笑,见卢天林目光躲闪,根本不敢与自己对视,便一指旁边茶树,说:“八月十五月圆之夜,卢天林将妙龄少女杀死之后埋到茶树之间。这件事,有证人在!”
卢天林额头冒出冷汗,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不要血口喷人!我没有用活人祭茶!”
可他的辩解,听上去却那么苍白无力。
吴县令紧锁双眉,对方季儒说:“祭茶虽是上古留下的传统,可活祭却从没听说过。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莫非是你对卢天林有误会?”
方季儒强压怒火,觉得吴县令明显是在偏袒卢天林。
他几步走到茶树边,一指下面的新土,说:“如果我所言有假,从此再不斗茶。”
见方季儒发下重誓,众人交头接耳,更有伏在墙上看斗茶的民众大声说:“挖开看看,如果真的用活人祭茶,这茶树一定得砍了!”
吴县令看看卢天林,见他面如土色,不禁心下生疑。
他一挥手,过来几个衙役七手八脚挖了起来。
新土并未压实,不过几十锹下去,土中竟露出了一角女人的红裙……
看到有女人的裙子,众人大骇!
而卢天林早被人看管起来,动弹不得。
终于,新土全被挖了出来,下面露出了完整的人形。
有人小心翼翼地将女尸翻转过来,众人都伸长脖子探出了头。
可是,茶树下哪里有女尸,分明是一具人偶!
是一块做成人形的木头,已经腐烂殆尽!
方季儒眼前一黑,差点儿晕过去。
他转过头,见卢天林正摇着折扇,面露微笑。
原来,这从头到尾都是卢天林故意用的障眼法!方季儒又羞又气,哑口无言,一顿足,他朝吴县令拱拱手,拂袖而去。
这回斗茶,自然又是卢天林胜出了。
紧接着,阿三被卢天林逐出门。其实,卢天林早识破了方季儒的伎俩,不过是想陪他好好演出戏。
现在,戏演完了,跑龙套的阿三自然也没了用处。
将“茶王”的牌子放正,卢天林叫过管家。
管家忙不迭地过来,小心地捧上半两美人茶。
这卢天林虽然年不过三十,却足智多谋。
那木偶女,那哭声,都是专门演给阿三看的。
可更深的障眼法还在这两株茶树——它们不过是平常树种,产的自然也是庸常之茶,这样的地方,怎么可能采得美人茶?
美人茶,其实来自后山悬崖峭壁处,两株阴阳老茶树隔山相望,中间却长出几株小茶树。
卢天林偶然行走其中,闻到异香,采回烹煮,竟有女儿香气。
只是,这几株茶长得并不旺盛,一年只能采得三两茶叶。
他试过移植,试过栽种,均无效果,后来偶尔看到一群野蜜蜂在茶树间飞飞停停,他恍然大悟,美人茶之香全拜蜜蜂所赐!
而蜜蜂留香,又是因后崖山竹花而起,这茶品,可遇不可求。
自此,卢天林断了贪念,小心守候美人茶的秘密。
至于茶王之争,他其实另有想法。方季儒虽然表面温良恭顺,内里却最会囤积居奇,欺行霸市。让他得了茶王之名,他将更变本加厉,为所欲为。
卢天林与方季儒斗茶,旨在灭其锐气,挫其精神,让他在茶行出不了头,霸不了市!
卢天林品一口美人茶,微微眯起眼,那感觉,真似坐拥山野美人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