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地步,飞贼便有天大的本事,也施展不开了,只好眼泪巴嚓地哀求:“小娘子别跟我一般见识。小人家境贫寒,无隔夜之米,都怪这冰天雪地,饿急了眼,才打算偷点吃的,并不是要坏你名节的。”
“我看你不像小偷。”小媳妇说,“这半夜三更敢走到这里来,哪会是普通小偷?小偷哪里抠得开这么结实的砖墙?”
飞贼眼里就流出泪来:“天可怜见,我真的是大陈庄最穷的陈老七,家有老婆孩子嗷嗷待哺,娘子不信,明天可以去打听。”
小媳妇笑了:“奴家哪有那闲工夫打听那个?这样吧,大哥若真是饿了,奴家倒是有现成的饭。不过,奴家一个弱女子却是不放心让你进来吃。你等着。”她身后就是灶房,转身去不大工夫,左手端着一碗凉水,右手端着满登登热腾腾一大碗糯米饭,放在飞贼眼前:“奴家就这么喂你,你得答应我,吃饱了马上离开。”得到承诺后,那小媳妇夹一筷子糯米饭,往凉水中一蘸,趁凉快填进飞贼嘴里,很快把一碗饭喂光了。小媳妇顺手抓起一把尖刀:“大哥,饱了就赶紧走吧,再纠缠别怪奴家不客气!”
这飞贼哪里敢再往屋里钻?趁小媳妇一撤那铁凳儿的空儿,脑袋缩回去,一溜烟地逃了!
飞贼离开后,高文才率部下追寻到这座小屋前。高文才敲开门,问那小媳妇:“小娘子,看到有人经过不曾?”
小媳妇淡淡地说:“飞贼腿快,只怕在两箭地处等着呢。”
高文才带领部下急追。追出一箭地后,在雪地里发现了脚印。高文才蹲下身子,不由大惊失色:“我还要留活口审讯,追查他的同党呢,这婆娘她如何竟然给灭了口。”再往前走了一箭地,发现飞贼真就倒在雪地里,将一大片雪踢蹬得乱七八糟,显然是痛苦不堪所致。吕铁掀翻一看,已然气绝。
高文才叹了一口气,对吕铁道:“把尸体抬回驿馆藏匿,不要让外人知晓,怎么去办,你应当知道。”
捕快们抬着尸体回返。
高文才深吸一口冷气,大踏步来到那间小屋,咳嗽一声:“娘子开门来。”
5.妇人的见识
小媳妇其实是高文才的小妾,也是秘密潜来章丘,协助总捕头擒贼的。此女乳名赋儿,这次受命生擒飞贼,赋儿先与夫君商量,认定章丘距济南不过百里,何以失盗最少,可能是飞贼栖身地,于是,夫妻俩详细规划好了每一个细节,由赋儿先行到章丘,买下了这处房屋,备的是万一捉不到飞贼,就有可能在这儿守株待兔,可不就让他们俩说中了!
高文才冷着脸:“明明知道刑部要活的,你如何下此黑手?你是怎么置飞贼于死地的?”
赋儿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至于夺他的性命,极容易。妾先做熟一锅糯米饭,蘸冷水喂他,当时不觉烫,若离开片刻,冷水变热,米团暴热将胃烫熟。天下没有熟了胃还能活下去的人,飞贼也概莫能外。”
“你考虑到后果了吗?”高文才道,“我等一帮人煞费苦心,到头来功过相抵就算幸运,岂不白忙活了吗?”
“官人且入室歇息,容妾身细细说来。老爷为什么一定要让那飞贼开口呢?就对刑部回说飞网、滚豆全拿不住,担心他逃掉,只好杀却,这足可以交差嘛。至于功不功的,赋儿以为,替朝廷效力,无罪即是大功了。”
“窝囊!高某兴师动众,捉拿一个无名飞贼,连口供也问不出……”
“还是口供口供。”赋儿撒娇道,“老爷,您不是分析过了吗,飞贼背后有人。可妾身以为,不但有人,并且不是一个人!倘若老爷当真牵出一连串贪官,就算揭露出真相,成就英雄事业,然而,这些贪官在朝中关系千丝万缕,老爷时时活在小人暗算中,妾身担不起这风险啊!”
下午,章丘县捕头郭岳到驿馆里来报:“大人,吕大人自薄明时分后,再也不见到衙理事,他的家人也不知去向。”
高文才勃然大怒:“我只道县衙里有内鬼,不想竟然是他!火速追……”
他正要发令,却见赋儿一旁冲他使眼色儿,话锋一转:“吕大人可能忙别的公务去了,我等要抓紧押解犯人回刑部复命,你们先各司其职,等待吕大人吧。”
高文才命部下将飞贼尸体埋掉,一行人离开章丘,连济南府也未惊动,悄悄回了京城。济南府飞贼案也就成了一个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