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大郎把他领到里边,交给媳妇说:“你给他换上新衣服,好好拾掇拾掇,他如今是咱家里人了!”可小孩子好像还不安心,莫大郎就派人把他妈妈双荷请了来,对她说明:你的儿子今天到此,我们已认做兄弟,而今和我们一起守孝,日后和我们一样分家,所有老爹爹在世时给你的米面衣服,我们照常给你送去,从今日起,你儿子归宗姓莫,改名莫三郎,不回朱家了。
双荷听后大为惊喜,对大郎感激不尽,嘱咐儿子安心住下,等到七七四十九日孝期之后,母子再到朱家相见,然后欢欢喜喜地跟丈夫报信去了。小孩子见了亲妈,又听了嘱咐的话,这才安心住下。
这时的五虎兄弟,状子也写好了,只等着小孩子出来,就去府衙呈递。可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孩子的踪影,看看天色已晚,才觉得不对头。他们赶忙派王瘪子去打探一下,王瘪子回来说双荷刚从莫府回家,高兴得不得了,说孩子已经被莫家认下收留了!几个人一听,好像挨了闷棍一般,都呆在了原地。
等到回过神来,他们炸了锅,胡叫乱嚷起来,宋礼把那张借据掏出来,摇了摇说:“如今要捡有头发的揪,就向朱家小子讨要,他要不给,就告了他!这小子刚做了财主,一定怕吃官司,就会托人来赎这张借据,到时还怕白了不成?”几个人这才放了一下心。宋礼又道:“只是眼下还不要着急,一来那借据才写了两天,如今去要去告,会引起官府的怀疑,二来这小子方被收留,家产还没分给他,也拿不出钱财来,这事儿最快也得个年儿半载的。”几个人只好各自奔了前程。
半年后的一天,五虎兄弟气势汹汹地闯进莫家大门,口口声声要找小三财主,取回所欠的银两。莫大郎带着三弟走过来,就问怎么回事,莫三郎说:“是有这么回事儿,说是打官司用的,可官司没有打,还用什么银子?”五虎们发着狠道:“我们有借据在此,你想赖账不成?”莫三郎不服气地道:“大哥,不要听他们的!”五虎们一看要账不成,便高声叫了起来:“你这个拖油瓶!不想还账也行,反正借据在我们手里,我们到衙门里说理去!”他们一边叫着,一边走出门去。
到了第二日,那五虎兄弟果然到府衙递了诉状,告下了朱三和莫三郎骗取千金一事,衙役们来到莫府提人。莫大郎顺便把给小弟莫三郎写的一纸诉状,把从前的是非曲直一一诉明,自己和二弟作为证人,也递到了府衙。
吴兴太守唐彖,为官精明干练,他把一干人等提到公堂,先对宋礼等五人进行询问:“朱三何人,借这么多银子何用?”宋礼答道:“他在城中卖汤粉,说是要给儿子置田买房。”唐太守又问朱三:“他说得是实情吗?”朱三连忙回答说:“我是个卖汤粉的,借这么多的银子有何用处?”宋礼一听说道:“太守大人!现有借据为证,我们一个人二百两,共是一千两,都交给了他和他儿子莫三郎。”
唐太守拿着借据端详了一会儿,就问朱三:“这是你写的吗?”朱三回答道:“回大人!是小的所写,可小的没有见到银子。”宋礼申辩道:“借据是他写的,银子是莫三郎收去的。”唐太守叫了一声莫三郎,莫三郎应了一声走上前去,唐太守一看是个十多岁的小孩子,顿觉奇怪:“小孩子能收这么多的银两?”宋礼抢着答道:“他爹拿着银子,给他买了田产,如今他家有许多田产在那里!”
唐太守略一沉吟,又问:“父姓朱,儿子怎么姓莫?”朱三答道:“不敢隐瞒老爷,这孩子原是莫家骨肉,他妈妈嫁给小的,所以他自姓莫。只因这五个人,要帮他去莫家争夺遗产,哄小的写下借据,来做争讼的费用。不想一到莫家,他家大妈和两个哥哥当即认下,改姓归宗,分给田产,公平相待。小的和他家没有官司打了,还要借银子干什么?如今他们五人凭此据要银子,我哪里有啊!”唐太守又问了莫三郎,莫三郎也是这样说了一遍。
唐太守点了点头道:“原来是这样的!”他让莫大郎上前问话:“你当时为何就认下了?”莫大郎道:“有些人总是无风起浪,无洞掘蟹,在下一直不敢疏忽!认下兄弟是应该办的事情,也是防备有些人的居心不良。若当时略有推托,一涉讼端,正中了此辈的下怀,不要说兄弟的这千金被讹了去,而家中所费,又不知有多少倍了!”
唐太守连声叹道:“不唯高义,又见高识,可敬,可敬!”他停了一下,神情严肃地说:“我看宋礼等五人,不像有千金借人的,而朱三也不像借人千金的,若非大郎见识高强,家中陡起风波不说,此辈也可饱中私囊了!”说完提起笔来,判定该案:千金重利,一纸足凭?宋礼立金银之约,挑小事大争,莫大以对床之情,消阋墙之衅。重创其奸,立毁其券!
唐太守一挥而就,即命衙役当堂将宋礼等五人,各打五十大板,再发配荒远府县,然后大赞莫家,赠其一块“孝义之门”的牌匾,了结了这桩少见的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