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午后,张昀正躲在书房里做文章,忽然下人来报,说有个和尚要见他。张昀正要找个地方藏起来,却听门外传来一阵笑声,义正禅师一边笑着,一边大步走进来,对他说道:“施主既然已经答应了捐出善款,哪还有食言之理?”张昀忙道:“小生惭愧,当时答应得鲁莽。据家父所言,如要捐出二百两黄金,须得卖出大半田地与店铺,想是师父也不愿看到这样的结果吧?”义正禅师一笑:“你答应我的,就要兑现。我哪管你用什么手段?”
张昀本来还挺愧疚,听他这么一说,很是生气:“佛家慈悲为怀,也不能逼人太甚吧?”义正眼睛里忽然冒出凶光:“我若不逼你,你又怎肯捐出那二百两黄金?”张昀气得低声吼道:“我今天就不捐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义正禅师又是一阵冷笑,从袍袖里拿出一张纸来,在张昀面前一展。张昀看得清楚,这正是那天做法时他写给玉帝的名表。义正禅师不阴不阳地说:“这就是你冒充当今圣上的证据。我若把它交到官府,不知结果会怎么样?”张昀两腿一软,跌倒在地。冒充当今圣上,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呀。义正看着纸条,得意地问:“但不知你是肯给我二百两黄金呢,还是愿意九族被诛?”张昀一时答不上话来。义正禅师一边收起纸条一边恶狠狠地说道:“三日之内,你若不给我送来黄金,休怪我不客气!”
忽然,从门外飞进来一团烈火,不偏不倚,正落到那张纸条上,纸条顿时着了起来。义正禅师慌忙去扑打,但那火顷刻间就把纸条烧成了灰烬。义正捂着伤手,恶狠狠地瞪着张昀:“你敢用妖术毁掉证据,看我怎么收拾你!”他一跺脚,气哼哼地走了。
张昀正诧异时,却见高士常笑嘻嘻地走进来,安慰道:“你在他手里没有把柄了,可不用再怕他了。”张昀更是一呆:“那团妖火是你放的?”高士常点了点头,这才笑嘻嘻地说开了。
别看这高士常是个秀才,但却很喜欢变戏法,在吴桥县跟着学过一阵子。他爹把他送到承业寺,请义正禅师给他做法术,当时也是让他写个冒充皇帝觐见玉帝的名表,他可不敢冒皇帝之名,死活不依,义正禅师只好草草给他做了法术,就让他到斋房中做斋戒去了。之后的几天,他总是感觉义正禅师鬼鬼祟祟的,就悄悄盯着他,发现他偷偷地往配殿中的蜡烛里放奇幻药,猜想他是要害人。后来张昀去找义正禅师做法术,张昀写下了那张名表,而义正假装放到蜡烛上烧,其实却放进了袍袖里。他怕张昀吃亏,就一直悄悄地保护着他呢。
张昀紧紧拉住高士常的手,哽咽着说不出话。
高士常气鼓鼓地说:“这个和尚,如此贪婪。他今天害你不成,明天还不知去害谁呢。我绝对不会让他得逞。”张昀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像我这样迂腐的人太多,他有的是机会。你总不能成天跟着他吧?”高士常转了转眼珠儿,忽然有了主意,附到张昀耳边一说,张昀也是喜笑颜开,连连点头,而后喊来下人如此这般吩咐。
第二天一早,很多到承业寺来上香的人都忽然发现,有十几个村民正聚在庙前庙后的墙边,神神秘秘地弄着什么。人们好奇地围过去,却见那些人正在轻悄悄地往下拆砖,拆下来就砸个粉碎。正在人们疑惑时,忽然听到一个人惊喜地喊到:“真有金子呀!”人们忙围过去,果然看到一个村民正从砸碎的青砖里捡出一块金子。于是,那些人也不再围观了,很快就加入到拆砖找金子的行列。和尚们听到动静,跑出来查看,然后开始赶那些拆墙砖的人。但来拆墙拆砖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哪还赶得过来?
义正闻报跑出来一看,也呆住了。他试图去拦阻那些拆墙砖的人,竟被人一把推了个趔趄。他看到张昀和高士常正站在一旁看着自己笑,就彻底明白了。他忙着跑到张昀跟前,深深地鞠了一躬,急切地说:“老衲已经知错了。还望施主大慈大悲,放过我这个小庙吧。”高士常反问道:“知错了?你刚刚还在给人做法,还哄骗人家冒充皇帝写名表,那也叫知错?你说,你这墙砖里还藏着多少金银?”义正禅师气得身子直抖,指着庙墙说:“那里……”他本来要说“那里只有青砖素瓦,哪里有什么金银呀?”但高士常却打断了他的话,冲着乡亲们大喊:“你们快看,方丈指着那段儿墙呢,他说那里的金银最多。”乡亲们冲过去,抡起镐锹,一路砸过去。
忽然,轰隆一声,墙倒屋塌,承业寺在一片尘土中化为残垣断壁。
承业寺倒塌以后,义正禅师的恶行也渐渐被传开了,没有哪个寺庙收留他了。他托着钵盂去化缘,都没人愿意施舍给他。他只好留起头发,又把头发垂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让人们认不出他,才讨得些吃食勉强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