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神算
天明之后,陈伏龙升坐大堂,聚齐大小官吏及捕快衙役,当众宣读他和空空的打赌文书,并作了严密的部署,总兵王良之抱拳问道:“大人,如果三日后空空既未盗得方巾,可又不肯前来自首呢?”
陈伏龙听后大怒,拍案训斥:“我已将此文书抄告整个松江府,他空空既然肯和我打赌,就说明他是重名甚于重命之人,若他未盗得方巾却不来自首,那将会被同门同道乃至世人嘲笑,他会生不如死。你堂堂总兵,竟然连此道理都不知,如何为官?怪不得屡次缉拿空空不力,有你等如此昏庸的官吏,怎能擒贼?又怎保松江太平?”
陈伏龙越说越气,足足训斥了半个时辰,然后一甩袖子,喝退众人,独独留下王良之,继续训斥。
众人走后,左右已无他人,陈伏龙急忙下堂,一把挽起王良之的手,匆匆拉进后堂,进入密室,躬身施礼:“刚才言语冒犯,望王大人见谅。”
王良之脸色铁青:“钦差大人训斥极是,王某无能之极,大人何必如此!”
陈伏龙把王良之扶坐在椅子上,告诉他:空空是神偷,如果方巾放在府上难免被盗,故而虚张声势,以假相蒙骗空空,并找了这么个由头引王良之来到密室,为的是要将方巾放在军营。说着,陈伏龙取出帛绢方巾:“此方巾交于大人,大人不必做出特殊的安排,那样反倒会引起空空的疑心,大人只可像以前一样加强军营守备防卫,确保方巾不落入空空之手即可。”
王良之双手接过方巾:“末将听从大人吩咐。”陈伏龙一把握住王良之的手:“王大人,平空空之祸,求松江太平,全赖大人了。”王良之跪倒在地:“我王良之发誓,宁拼一死也不让方巾落入空空之手。”王良之辞别陈伏龙,假装怒气冲冲,赶回军营,叫来三军将校,一顿训斥,责令三日内兵不离职官不准假,严密守卫,随后他又密令亲兵加强了他中军大营的巡逻守卫,一切安排妥当,他独坐中军大帐,方巾就放置案头,亲自看守。
入夜一更,兵丁来报,空空已经进过一次钦差内宅,而守宅的捕快衙役竟然浑然不知,陈大人已经撤换了两个捕头;入夜二更,兵丁来报,空空又入陈府内宅,已将密室等地翻搜一空,陈大人已更换了全部捕头;入夜三更,又有兵丁来报:军营外陈大人差人来见。
王良之一愣,急忙召来人进见。来人一身百姓打扮,入帐后,跪地磕头,王良之叫来人起来,问道:“陈大人深夜差你前来为何?”
来人禀告:“王将军,陈大人说空空连入内宅,能找能翻能查的地方已经全部找过翻过查过,一无所获,以空空的精明,必知方巾不在府内。陈大人为了再次迷惑空空,特派小人来此取回方巾,陈大人说:此时的内宅已是最为安全之处了。”王良之听了,十分钦佩陈大人的精明,不是吗?经彻底搜查过的陈府内宅,此刻不正是最为安全之处吗?但王良之为人谨慎,他问来人:“可有陈大人书信?”
来人答道:“果然不出陈大人神算,陈大人知道将军精细,怕将军问起,故令我持书前来。”来人说着献上了书信,王良之接过一看,果然是陈伏龙亲笔所书,信上所言与来人叙述相同,要王良之把方巾交与来人,信末盖有钦差大印。
王良之这下放心了,他取过方巾交与来人,并要派兵丁护送回府,来人一摆手,说:“大人差矣,我特作百姓装扮,为的是不惹人眼目,深更半夜若是军校护送,必使人生疑。我依旧只身回去复命,神鬼不知。”
于是,王良之抱拳相送,来人抱拳还礼,退出大帐,离开了军营。
一夜无话,第二天,陈伏龙再次聚齐大小官吏,满面春风地说:“一日已过,空空并未盗得帛绢方巾,王将军,本钦差之策是否强于将军擒贼剿匪的强横之举呀?”
王良之知道陈伏龙有话要和他单叙,故意一仰脖子,粗着嗓门嚷道:“空空一贼,大人即使骗过他也是雕虫小技,怎能和军士浴血奋战杀敌立功相比!”
陈伏龙说:“王良之,今天我就叫你亲眼看看本钦差部署的天罗地网!”陈伏龙喝退左右,领王良之随他一同进内宅“观看”。进了内宅,两人又来到密室,王良之急不可耐地说了昨夜之事,陈伏龙一声长叹,说:“将军,你上当了!”
王良之一愣:“可那人交给我的是大人的亲笔书信呀,又有堂堂官印……”
陈伏龙说:“我和空空的打赌文书俱出自我手,我们一人一份,他这是仿我笔迹所写;空空乃神偷,他既能偷得金银珍宝,如何不能偷盖大印呀?”王良之一下瘫在了椅上,他痛悔不已:“大人,末将无能,愿一死抵罪!”说着,他拔出宝剑就要自刎,陈伏龙一把抓住王良之的手,用袍袖拭去王良之的眼泪,说:“良之贤弟,实不相瞒,方巾未丢。”
王良之一愣:“那人果真是大人所差?”
陈伏龙摇摇头:“非也,那人真是空空假扮,不过本官交与将军的方巾却是假巾。本官知道空空聪明过人,只得虚虚实实,如此这般。”王良之一听大喜过望:“方巾未落贼手就好,不过末将斗胆问大人,那方巾……”
陈伏龙把嘴凑到王良之的耳边:“我听说空空偷盗时忌讳妇人,从不在妇人身上盗物,故而我将方巾交与夫人,夫人贴身而藏,必保无虞。”
王良之喜上眉梢,说道:“大人真乃高人!”
陈伏龙叹息着摇了摇头:“是不是高人要看最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