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穆之说:“寄奴老弟,你想富贵,怎能去跟刁家这种人赌博?当今的权和钱都紧捏在这些豪门手里。我们穷苦人跟他们打交道,要讲究方式方法。先朝惠帝时,司马越的宰相府里来了个乞丐,叫王尼,他劈头就对司马越说,‘宰相爷,你欠了我的钱,怎么老是不还呢?’一句话,弄得相爷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王尼说,‘过去,有一个商人到楚国去经商,在京城,货物被人偷了,他赶到宰相府,说宰相是贼。你当了宰相,治下盗贼横行,偷了我的东西,你就像贼一样,你得赔我东西。现在,你司马越当了宰相,而我王尼穷得没房住,没衣穿,这不是你宰相欠了我钱吗?’司马越听他这么一说,哈哈大笑,送了王尼许多财物。”
刘裕说:“老夫子,你说得轻巧。豪门相府难道是容易进去的?王尼这个乞丐进得相府,说明他有非凡的本事。”
刘穆之说:“我今天,就要送你一笔大富贵。我通过王谧,把你介绍给了北府军大将军刘牢之,切记!对那些大人物,要像王尼那样,恃才傲物,决不能低声下气,他们才会对你另眼相看。”
刘裕刚逃过鬼门关,就碰上了这桩美差,他拜谢刘穆之:“夫子真是我的好兄长。今后,我出息了,决不忘了你的恩德。我这就到将军府去。不过,我也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早晨,我路过你小舅子家,他家里忙着,看来要招待客人,今天,你又有好口福了。”
刘穆之听说有蹭饭的去处,也就坐不住了,摸出几个铜钱,打发了店主,与刘裕拱手作别,去了小舅子家。
刘穆之是寒门酸士,他老丈人家姓江,却是豪门望族,地位仅次于“王谢桓庾”。江家的人特别势利,对穷酸姑爷刘穆之一向看不顺眼。每次见他来蹭饭,就给他脸色看。这小老头,酒又喝得多,菜也吃得馋,吃完了赖着不走,还要吃槟榔。人家吃槟榔是装装样子,一颗放在嘴里,品好半天,他简直把槟榔当饭吃,满嘴乱嚼,只吃得两唇红艳,脸上桃红,还不罢休。
刘穆之到了小舅子家,照例,大大咧咧地坐在上席,风卷残云般的扫荡。酒足饭饱之后,旁若无人地扫视了一下向他投来惊奇目光的客人,就向小舅子要槟榔。
小舅子气坏了,他气呼呼地说:“姑爷,俗话说,穿衣看门面,吃食看来方。今天你吃饱了一顿饭,也好撑个三天两日吧,我家的门前也可以清静上三天两日。槟榔是消食的东西,你吃了槟榔,把肚子里的饱饭消去了,明天,后天,还不是我家倒霉!”
小舅子此言一出,宾客们笑得前俯后仰,刘穆之的脸红得像烧红的火炭,在客人的笑骂声里,跌跌撞撞逃回了家。
第二天,大街小巷都在讲“槟榔消食”的故事,他们见了刘穆之,都捂着嘴笑,对他指指点点。到底,这件事给刘穆之的老婆
夫妻俩抱头痛哭,穆之发誓,再也不去江家了。
没过多久,刘裕出息了,他到了军队,战功卓著,平息了豪门望族桓玄的宫廷政变,成了东晋一手遮天的人物。他没有文才,便起用刘穆之当了宰相,控制整个朝廷。
刘穆之一步走上青云顶,日子越过越舒坦,天天吃香的,喝辣的,槟榔更是不离嘴边。但是有一件事,他是永远不忘的:他是蹭饭客出身,深知当蹭饭客的苦处。所以,每吃一顿饭,他叫下人多做十来个人的饭菜,以备不期而来的蹭饭人。
日子好过了,
刘穆之拍了一下脑袋说:“对呀,我怎么把这事忘了?现在是解开疙瘩的时候了。‘天下至亲郎舅’,明天,我就招待江家的人。”
第二天,刘相府挂灯结彩,盛宴款待江氏一家。宴席上,刘穆之开怀畅饮,江家兄弟见姑爷如此豁达大度,心中的石头也就落了地,酒足饭饱之后,江氏兄弟腆着肚子,准备告辞。刘穆之说:“慢着!宴会还有最后一个节目。”
一声呼唤,后面走出几个丫头,扛着一个硕大的,金光闪闪的金盘子,里面堆着小山似的一堆槟榔。槟榔放在桌上,刘穆之说:“我的槟榔随便吃,随便吃。”江家兄弟看着这个大金盘子,羞愧得恨不得买块豆腐撞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