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伯虎见状,轻摇纸扇,踱步上前,对那位客商说:“兄台,这幅《簪花仕女图》可是你的?”
客商怒气冲冲地答道:“是啊。”
“兄台,在下唐伯虎,是这家当铺的少东,这些污渍皆因当年唐某顽皮,唐某愿意即席挥毫,重现一幅唐代的《簪花仕女图》,以此‘唐’画赔彼唐画,不知可否?”
客商满脸狐疑:“你果真是唐伯虎?好,你不妨先画。”
唐伯虎于是叫书僮摆上方桌放上文房四宝,手提湖州狼毫笔,在一方精致的端砚中蘸上上好的徽墨,深提一口中气,便在洁白光滑的宣纸上作起画来,这幅《簪花仕女图》唐伯虎曾临摹上千遍,早已烂熟于心,作画自然也驾轻就熟,一幅工笔细描的《簪花仕女图》唐伯虎不到一炷香时间就大功告成。落款盖章之后,客商移步来看,只见画中人物栩栩如生,纤毫毕现,女子袅娜娉婷,仪态万方,就连小狗也是活蹦乱跳,跃然纸上,实在是一幅不可多得的上乘之作。
客商爱不释手,说:“不错,的确是唐伯虎的手笔,哎呀,原来真是大名鼎鼎的唐解元,失敬失敬,你这幅画可称得上是后来居上,与周昉原作不可同日而语啊,不知你要多少银子才肯出让?”
唐伯虎纸扇一合,潇洒地说:“刚才不是说了吗,赔你的画就行。”
客商不解地说:“可依在下之见,你这幅画时价已不下五百两,而我这幅周昉真迹才不过三百两。”
唐伯虎哈哈一笑:“说赔就赔,兄台拿走便是。”富商于是喜笑颜开携画而去。唐伯虎志得意满,看了一眼身旁的父亲,幽幽地说:“十年之约,我已了结了,这下不用打我了吧。”然后目不斜视,邀文征明上酒楼喝酒,只留下唐广德两眼发愣。
天色已晚,唐伯虎饮下一杯美酒,大感畅快淋漓,对文征明说:“今天我在唐广德面前总算扬眉吐气了。”文征明愕然道:“唐兄怎么直呼伯父名讳?”唐伯虎犹未解恨地说:“谁叫他以前那样对我?”文征明不禁仰天长叹,说:“唐兄你大错特错了!”于是向唐伯虎将事情的原委娓娓道来。
原来有一次文征明的父亲文林去拜访唐广德,见唐伯虎天赋不凡,有意栽培,力主让唐伯虎和文征明一起去学画。但唐伯虎生性贪玩,唐广德怕他去也是虚度年华,浪费光阴,就想出了一条激发唐伯虎上进的计策,用一幅假画引唐伯虎污损,然后逼他就范专心学画,于是就有了开头的一幕。而这件事也是文林近年才向文征明说起,直夸自己当年慧眼识珠,并感叹唐广德为了让儿子成才,居然甘受十年的父子冷战,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临了千叮咛万嘱咐文征明在十年期满之前千万不可把这件事告诉唐伯虎,否则前功尽弃。今天那个客商其实也是唐广德请来演一场戏的至交好友……
唐伯虎听完,目瞪口呆,如梦初醒,赶忙奔回家中,径直来到父亲房前,房中灯火通明,窗中望去,只见颇显老态的唐广德眯着双眼,在灯下仔细欣赏着今天唐伯虎画的那幅《簪花仕女图》,露出了慈父般满意的微笑。唐伯虎鼻子一酸,泪如雨下,推门进去跪在满脸惊讶的唐广德面前,泣不成声地说:“爹,您用心良苦,儿子知错了——”唐广德急忙歉疚地说:“是爹不好,一心想让你有出息,没有好好给你父爱。”说完也是老泪纵横。父子俩相拥而泣,这下才终于圆满了结了十年之约。
这正是:唐广德忍痛施计教顽子,唐伯虎赌气学画成英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