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掌灯时分,王子义来到了牢房里,告诉张宫廷县令说只要交五百两银子就可以减轻罪行。张宫廷长叹一声摇了摇头,张家早已经倾家荡产,父母也离开了人世,只有一个管家还守着张家老屋,去哪里找五百两银子?张宫廷找王子义要了笔墨纸砚,给管家写了封信,让他自寻去路,然后就等着秋后问斩了。
却说这天晚上管家看了张宫廷的信,正悲泣着,窗外却飞进来一个纸团,让他去吉祥寺求佛,说能救张宫廷。
管家将信将疑,第二天一早就来到山中吉祥寺的如来佛祖像前,把事情前前后后说了一遍,说到伤心处,最后忍不住痛哭起来,哭声惊动了庙里的老和尚。老和尚把管家喊到禅房里,取来笔墨纸砚,写了一首词,又作了一幅画,交给了管家,说:“你带上这两样东西去京城,这幅画卖三千两纹银,这首词就挂在画旁,若是有人买了去,你家少爷的冤情或许就能昭雪了。”
管家看了看那幅画,画上的内容十分简单:一只兔子正仓皇奔逃,往洞里面钻,后面有只老虎正追赶着兔子,但老虎的脖子上系着根铁链,铁链的另一端系在一棵很大的树上。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再看那首词,写得却很别致:
过水穿山前去也,吟词约句千余。
淮波寒重雨疏疏。烟笼滩上鹭,人买就船鱼。
古寺幽房权且住,夜深宿在僧居。
梦魂惊起转嗟吁。愁牵心上虑,和泪写回书。
老和尚又给管家交代了一通话,径直出门走了。管家愣了半晌,只好携着这词画来到了京城。
到了京城,管家找了个热闹的地方把画挂了起来,又把词挂到旁边,旁边用毛笔写了几个大字:此画售价三千两纹银,若有人买,词白送。
消息一出,引来了不少人,但奇怪的是,这些人得知那首词是白送之后都走了。
一转眼过去了半个月,看画的人越来越少,管家的心情也越来越沮丧。更糟糕的是这天一群官差来到画摊前把管家一顿呵斥,临走还强行抢走了字画,任管家在那哭天喊地,那首词和画终究还是没能追回来。
管家没了东西,也不敢回娄烦。然而一个多月过去,却从娄烦传来了好消息:张宫廷的案子被要求重审。不久真凶浮出水面,真正的凶手竟是
管家得知张宫廷冤屈被洗,这才急匆匆地赶回娄烦。
张宫廷重获自由,这天便和管家一起去吉祥寺还愿,却得知老和尚已经去世了。虽然老和尚没能帮上张宫廷的忙,但毕竟人情在。想到这里,张宫廷便和管家一块去给老和尚上香,不料却看到了王子义,他正跪在老和尚的坟前。
见到张宫廷,王子义才说出事情原委,原来那老和尚是他父亲,还给徽宗皇帝做过老师,老人当时本想有一番大作为,不料蔡京一伙奸臣当道,后来终于看不惯官场的黑暗选择了出家。临走的时候皇帝送了他一首词,说若是日后有难,可凭这首词直接进京面圣。
听王子义说到这里,管家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这样说来,那天的那群官差,就是皇上派出来的?”
王子义点了点头:“那首词是当今皇上的御笔,本应是无价之宝,你标明白送,那幅画再平常不过,你却要三千两银子,对比起来,自然是对皇帝的大不敬,所以没人敢买。那幅画也是有深意的,树者为木,虎者王也,栓在一起就是个枉字。一只兔子使劲往洞里钻就更简单了,是个冤字,合起来就是‘冤枉’二字。这词和画本来就是有深意的,皇上虽然不完全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派人一打听自然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张宫廷道:“你当时不是抓了我吗?为什么又要救我?”
王子义叹了口气道:“从小我就立志长大后要为民请命,做老百姓的好官,扭转朝政局面。但父亲却认为朝廷腐败病入膏肓,大宋朝廷早已是无药可医了。我们父子两人政见不同,隔阂也越深。于是我便离开父亲早早闯荡,发誓要有一番大作为,这些年来,我殚精竭虑想为朝廷百姓多做些事,但却不断受到排斥,后来更是被贬回娄烦县做了个师爷,那日在大堂上见县令对你严刑拷打刑讯逼供,我又仔细看了卷宗,意识到这可能是场冤案,便对案件提出了种种疑问,但县老爷执意不听,要处斩你,我这才去了你家老宅扔了那个纸团,让你管家去找我父亲求救。”
说到这里,王子义叹道:“红尘热闹白云冷,浊世闹腾转头空。以后,我就静守青灯古佛在坟前伴我这老父亲了。张兄,我知道你风流不羁,但这乱世之中我劝你还是谨慎一些为好。”说完飘然离去。
望着王子义的背影,张宫廷一阵汗颜,想想正是自己的轻薄风流才惹来了麻烦,后来便处处小心谨慎,潜心作画,终成了有名的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