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那位私自酿醋的婆婆已经来到堂上。王知州问:“你私自酿醋出卖,可是事实?”那婆婆到了大堂之上,吓得魂不守舍,脸色煞白,磕头如捣蒜,不住地说:“小民该死,小民该死,私自酿醋,触犯刑律。只求大人宽恕,下次再也不敢了。”
王知州说:“酒醋盐铁,国家专卖,你私自酿醋出卖,就是犯法。念你初犯,买卖的规模也不大,又能在大堂之上认错,罚你二十大板,以观后效。”皂隶正要按倒婆婆用刑,王知州手一挥说:“且慢。”他转而问那个媳妇:“你这位女子深明大义,灭亲检举,值得嘉奖。不知你在家对婆婆孝顺否?”
那媳妇说:“知府大人明鉴。小女子在家,孝敬婆婆,恪守妇道,说得上是篱笆扎得紧,野狗钻不进。前门不进尼姑,后门不进和尚,我是拳头上立得起人,臂膊上走得过马。你去问我的左邻右坊,只要说起我,没有人不翘大拇指的。我服侍婆婆,早晨三请安,晚上五过问,只有她通体康健,我夜里才睡得着觉。婆婆身上一旦有病,我恨不得把她的病痛揽在我自己身上,给她分担痛苦。”
王知州说:“好一位孝顺女子,真使人感动。今天你的机会来了,本官成全你的孝道。你婆婆得挨二十大板,就让你去替她挨了吧。”
堂前皂隶,将小媳妇按倒堂上,屁股打了二十大板,案件了结。这奇特的判决,堂下围观的百姓看得瞠目结舌。
这时,去向焦根大母亲询问的捕快已经回来,他在王知州耳边如此这般,汇报了一番。王知州趁热打铁,转而审理焦根大的案子。
先问“干瘪水蛆”:“人们都称呼你‘干瘪水蛆’,你到底姓甚名谁,何处营生,从实说来。”
“干瘪水蛆”说:“小人姓倪,名字叫荫轩,在东市场开一家翠红客栈。左邻右舍取笑小人,叫小人‘干瘪水蛆’。”
知州说:“你是丢失银票的事主,你把丢失银票的经过照实说来,本官自将你这案子审理明白。”
“水蛆”说:“昨晚,东庄的崔员外六十大寿。我去庆寿,那里热闹,不知不觉就盘桓到今天凌晨才回城,我宿酒未醒,在城门口丢失了银票,被这个乡下小子拾了。他交还我的银票,还差四十两,所以争吵起来。”
焦根大插嘴说:“他是一派胡言,大人不要信他的。”
王知州说:“让他把话说完。你丢失的银票一共有几张,多少票额?”
“水蛆”说:“四张二十两的银票,一张十二两,一张五两,还有一张是三两。一共是一百两。”
王知州转过头,叫文书将“水蛆”交代的“笔录”让“水蛆”签名画押。
王知州又要焦根大讲述拾取银票的经过。
根大说:“今天早晨,天还没有大亮,我在城门口拾到一团纸,后来,展开一看,是银票。一共是六十两。两张二十两的,一张十二两,一张五两,还有一张三两。我兑了三两的银票,买了米,割了肉回家。我妈妈却硬要我把这钱还给失主。她说,这么大的一笔钱,谁丢了,就要了谁的命,花这样的钱,就像在谋财害命。我想,她说的话有道理,就把钱还了。想不到,他竟然诬陷我吞下了他四十两银子,老爷,你要为我主持公道。”
王知州叫过文书,把焦根大交代的“笔录”,让他签名画押。
王知州最后结案,说:“刚才,我已经派人去问过焦根大的母亲,她说的话和焦根大说的话基本相同。这说明,他们说的话都是实话。倪荫轩说的话也应该是实话,因为,他自己丢失的东西,自己最清楚。他们双方都说的实话。他们说的银票票面虽然相同,这只是巧合,关键是银票的张数不同,焦根大拾到了五张,而倪荫轩丟失的是七张。焦根大捡到的银票是团作一团的,不可能被风吹去了两张,也不可能有人捡到了银票只抽了两张,又把它丢在路上。所以,结论只有一个:焦根大捡到的银票不是倪荫轩丢失的银票,是无主的银票。无主的银票应该收缴国库。但是,本官注意到,焦根大的母亲,自己生活非常贫寒,但是,在巨额财物面前,不为所动,想到的是他人的痛苦和不幸。这样的母亲是个大贤大德,大慈大爱的人。理应受到官府的嘉奖。本官决定,将这些银票全部奖励给她。至于倪荫轩,你的银票还没有找到。我们官府一定协同你寻找,一旦找到,我们会通知你来领取的。案子就这样了断。”
王知州这番判决,引起了轰动,围观的百姓高声欢呼。焦根大高高兴兴地拿了银票,回家去交给母亲。只有“干瘪水蛆”一屁股瘫坐在大堂之上,被两个皂隶搀扶着,推出了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