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无缺双爪搭在她的肩膀上,张开嘴伸出舌头便在她的脸上轻轻舔了几下,喉咙里还发出细细的‘呜呜’声,听来像是在安慰。
“乖啦乖啦,没啥大不了的!”宋小花对此很是受用,笑眯眯地拍了拍这颗毛茸茸的大脑袋。
狗狗的眼力劲儿就是好,只一个照面便瞧出她脸受了伤,试图用这种方法来帮助缓解痛楚。真没枉费一把屎一把尿的辛苦把他拉扯长大……
紧随其后的陆凌冲过来直接扎进宋小花的怀里,借着昏沉的天色仔细瞅了瞅,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圆:“娘亲,你的脸怎么啦?”
搂住糯米团子照例猛亲了两口:“没怎么,不小心被碰了一下。”
“娘亲一定很痛对不对?”
陆凌瘪瘪小嘴,想了想,然后抱着宋小花的脸凑过来就要有样学样的也舔上一舔,却被刚刚还站在三米开外的陆子期一个箭步揪着后领提了开来:“不要乱闹!”
“凌儿没闹!无缺这样的时候,娘亲明明很高兴的!”小萝卜头被拎在了半空还伸胳膊踢腿的妄图挣扎:“那爹爹干嘛不管无缺啊?”
陆子期抱起儿子,默了一默。宋无缺气势十足地蹲坐在一旁,动了动耳朵,打了个喷嚏,呲了龇牙。看得他是牙根痒痒却又只得无可奈何,这狗儿莫不是要成精了,该巴着谁,该欺负谁,摸得门清……
宋小花则一边在肚子里闷笑,一边说得一本正经:“凌儿,一天舔一次就行了,多了浪费。明儿个再让你舔好不好?”
“那好吧……”陆凌不甘不愿地点了点头,又从父亲的怀中跳下来,搂着狗儿的脖子去打商量:“无缺无缺好无缺,明天可不准跟我抢,娘亲的脸要留着让我来舔哦!”
宋无缺被那小手挠得很是惬意,听没听明白另说,答不答应再议,只管四脚朝天往地上一躺,摆好了架势让他来伺候个痛快。
看着陆凌屁颠屁颠地围着狗狗打转,陆子期不由笑骂一句:“它居然还懂得借机勒索要好处了!”
穷得瑟:“那可不,也不看看是谁养的!”
摇摇头:“不过,你怎么能教凌儿舔人呢?”
“我还不是为了维护你当爹的尊严?难道要我告诉凌儿,你是因为怕狗,所以才不敢招惹无缺的?反正小孩子忘性大,睡一觉肯定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再者说,就算记得也没关系啊,他要是真能有了无缺这种自我治愈的本事倒挺不错的,将来万一有什么磕磕碰碰,自己舔舔就搞定了。又省事又省钱,多好!”
“…………”
陆子期再一次对儿子今后的成长轨迹有了一丝担忧……
说话间,陆子期打了一盆冷水端到前厅,让宋小花先把脸洗洗干净,然后用浸湿的布巾为她敷在伤处。
几乎大半张脸上都有不同程度的红肿,怕是至少也要过个三五日才能完全消下去。那个兴平公主实在是太过嚣张跋扈!
宋小花与耶律平的冲突刚起,便有被派去暗中保护辽人一行的捕快回县衙报知,然而,陆子期却恰在会客,差役拿不准事态的轻重缓急故而也不敢冒然打扰。待到客走闻讯时,已过去了约摸小半个时辰。期间,又有两人接连传回事情的后续发展。
匆匆问了几句,陆子期顿觉脑中隐有轰鸣,只想飞马立时赶至。
都怪自己虑事不周,竟没有想到,那番激烈的言辞很容易将耶律平的注意力转到她的身上,很可能会认为全都是因了有她,有了她这个妻子的存在,所以才会遭到拒绝,而且,是以那样不留情面伤及尊荣的方式。
依着这位公主的性子,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实在是不敢想……
若是去得晚了,若是来不及了,若是她当真因此而出了什么三长两短,那……
一念及此,心急如焚。
还好,总算没有铸成不可挽回的大错。
她受了点儿小伤,不过看上去无甚大碍。而且,全无被折辱的模样,反倒很是洋洋自得。这丫头,肯定不知自己刚刚的处境有多危险……
急火勉强压了下去,怒火却险些不受控制。
这般当街生事寻衅,即便是辽国的公主又如何?未免太不将大宋放在眼里!这般公然伤害于她,又将他陆子期置于何地?!
为官者不能佑一方百姓,为夫者不能护家中贤妻,七尺男儿要来何用?!
那一刻,怒意几乎烧光了理智,却又不得不生生忍下勃然的冲动。
毕竟,不到最后关头还不能与耶律平彻底站到敌对面,一旦再无了所谓情面的束缚,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根本是并不难以预料。
身份的高低,永远是一个不得不考虑,也不得不妥协的因素。这,就是现实。
然而,即便再如何忍耐,也还是当中给了难堪,落了面子。
耶律平含恨而去,是否,还会再兴起什么波澜……
暗自苦笑,他不是向来最为自持冷静的么,怎的这次竟会如此沉不住气……
宋小花一边偷眼看着陆子期不辨喜怒的脸色,一边眼泪汪汪忍着疼不动不吭声。
她天不怕地不怕老鼠不怕蟑螂不怕可就是怕疼,一点小小的刮碰都能让她哀嚎上半天,更别提对疼痛感最是敏锐的脸部受此重创了。
这会儿她之所以能如此的勇敢淡定,全因摸不清陆子期心中的想法。
一路上,不论她怎么绘声绘色乃至于手舞足蹈描述自己是如何让耶律平吃了瘪,他最多也只是轻轻地‘嗯’上一声,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骑在马上,紧靠在他怀里虽然感觉甚是销魂,但却看不到他的表情。于是徒留惴惴然,弄得几乎没有工夫好好去感受一把这样暧昧的姿势所带来的‘淫*荡’反应。真是白白浪费了一个绝好的勾搭机会,亏大了亏海了亏到狼外婆姥姥家去了!
可……他这个样子是不是意味着生气了呢?气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对外国友人不敬,气她胡说八道惹恼了那个野蛮公主,气她任意妄为而给他带来了困扰和祸端?
难道她就该忍气吞声任人欺负?被人打了左脸还赶紧把右脸伸过去顺便再问上一句‘我的脸没硌着您老的手吧’?
凭什么啊?!如果不是为了他着想,她早就冲上去开掐了!掐不掐得过不重要,掐出风格掐出气势来才是她宋小花的行事风格!正所谓能打的怕不要命的,管你穿金戴银王子公主,照样一板砖直接撂倒……
“你气完了没啊?”
“嗯?”
“又嗯……我问你到底还要气到什么时候?”
陆子期手中一停,莫名其妙地看着宋小花在灯下颇显得有些扭曲的小脸:“我什么时候生气了?”
“你没生气干嘛摆着一张死鱼脸?”
死鱼脸……
陆子期的眉梢忍不住跳了两跳,尽量保持着声音的平静:“你究竟在说些什么?我听不懂。”
“我知道,我不该跟辽国公主针锋相对死磕到底,弄得她气急败坏下不来台。这样有损我堂堂大汉民族的气度,也说不定会给你惹来什么麻烦。可是……”宋小花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她也忒嚣张了!我实在是忍无可忍气不过才会跟她杠上的。其实有的时候,面对这样不知好歹的外国人士也不能太过大度为怀不予计较了,要不然,会认为我们软弱可欺的!”
陆子期坐着,只需微微仰首便可看清这张因为慷慨激昂而越发红得诡异的脸孔:“原来,你以为我是在因为这个而生你的气……”笑叹着垂下眼睑:“怎么会呢?就算有气,也只可能是冲着我自己。”
“你自己……为什么?”
“此事本就因我而起,若非我行事不周,你也不会枉遭这番祸事。之前我如果有脸色不好的时候,也只是在思量着,如何才能不再让你卷入这场莫名的纷争。所以遥遥,你多虑了。”
屋外,有风吹过,间或夹杂着孩童与狗儿欢闹的声音,天色已沉,暮色渐起。
屋内,唯闻呼吸,橘色的灯光包裹着一坐一立的两人,默然无言,似有旖旎。
陆子期瘦削的轮廓,分明的眉眼,此时显出了几分柔和,下垂的眼睫亦被撒上了淡淡的光芒,不时轻颤。
宋小花挪动脚步略略靠近了一些,低低问道:“这么说,你是因为……担心我?”
抬眼,恰对上一双在不安中夹了浓浓期盼的眸子,依然是那样的明亮而澄澈,只是其中仿若多了些许的热切。心底的柔软被轻轻拨动,不自禁便将那双凉凉的小手握在了掌中:“是。”
语声不大,既轻且柔,却撞得耳膜隐隐发痛。
深吸一口气,弯下腰,平视。少顷,闭目,前倾,准确地触上了两瓣尚未来得及合上的唇,周边隐有胡茬,微感酥麻。
停留,旋即分开。咬咬牙,直直看向那张惊愕难掩的面容,强自镇定着点点头:“口感不错!”
一语出,宋小花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之前那么多的接吻经验难道没有一起穿过来吗?居然表现得如此丢人,真是买块豆腐撞死都怕人家豆腐觉得受了侮辱……
而陆子期则在极度无语之后终于恢复了常态,轻咳一声站起身来:“遥遥,有些事情,是需要男人主动的。”
声音略显沙哑低沉,隐隐还含着丝丝的笑意,带着某种诱惑。
宋小花抬头,再度咬了咬牙:“那,你想不想尝尝我的口感?”
看着她那不知是因为伤势还是因为害羞而几欲渗出血来的小脸,陆子期忍笑,略有为难:“此时?此处?”就算不是光天化日,就算是在自己家中,可也是房门大敞,实在有些……
“不然……还是我再尝尝你的吧!”反正还没吃够……
不待回应,自顾自踮起脚尖,再度印上‘美味’双唇。动作迅速一气呵成,堪称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之势……
这一回,圆睁了眼睛,却,什么都看不见。
索性放松,环上手臂,慢慢探出舌尖,期待着那种让人目眩神迷的交融……
“爹爹!娘亲!你们在干嘛?”
陆凌与宋无缺呆立在门前,四只黑黢黢圆滚滚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屋内正有某个身体部位在紧密接触的两人。
陆子期当先反应过来,连忙往后退一步,不料带得兀自晕菜的宋小花向前一个趔趄,只好展臂扣住她的腰,助她站好。
“凌儿,我们在……爹爹和娘亲在……”
这这……这要如何解释才好?面对任何突发情况都可以做到镇定自若的陆子期,彻底懵了……
关键时刻还要看宋小花,只见她整整碎发面不改色心不跳忽悠没商量:“凌儿,你爹爹的嘴上有一个小伤口,我正给他舔呢!”
舔……
陆子期的眉头加眉梢一起使劲跳了一下。
“啊!爹爹受伤了吗?”陆凌眼看着两次机会都要白白溜走,不免很是郁闷。跺着脚,扑向父亲:“凌儿不管,今天凌儿一定要舔一次!”
陆子期下意识的刚想俯身接住他,却见宋无缺也极是热情地伸个舌头扑了过来,大有一争‘舔’中霸主的架势。惊得他忙不迭转身便往屋外疾走,身后还跟着两个不依不饶的小尾巴……
幸灾乐祸地望着乱成了一锅粥的院子,宋小花摸了摸酥麻之感犹在的嘴巴。
初吻,搞定!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完毕,妖怪我吐血身亡……
第三十八章 >
接下来的几日,可谓风平浪静。
耶律平一行基本上都待在临时买来的宅子里深居简出,据报称,只是偶尔出来去城外跑跑马,也没有再去过市集,反正所有的用度都由县衙按需调拨准备,他们倒也不用自己采购什么东西。
陆子期每日都会派人前去问候,礼数上未有半点怠慢,也曾表达过要设宴相请的意愿,不过被拒绝了。
既然耶律平对那天的事情似乎余怒难消,他自是乐得清净绝不会主动跑去硬要招惹,倘若经过一段时间的静思能放下那份执念当然再好不过。故而只是派人时刻严密注意着这群异邦来客的动静,双方便自此进入了一个微妙的冷战期。
宋小花按照陆子期的要求,为免有什么意外发生而基本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在家避风头。事实上,就算没有公主这个不定时炸弹的存在,她也绝不会顶着一张像是满面桃花开的悲催脸孔满大街乱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