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这次的险遭毁容事件,宋小花便会对耶律平有一种复杂的情绪,不知是该诅咒她八辈祖宗还是该代表八辈祖宗感谢她。
她当街闹的那一出,简直就是宋小花和陆子期之间的感情催化剂。
且不说因为愧疚和心疼,陆子期这几日是越加的细心和体贴,单说每次冷敷时那份常常有意无意间的肌肤接触,还有那种近距离的气息交缠就是怎样一个暧昧了得。只可惜,始终没能再度品尝到那口感超好的‘美味’。
因为陆子期自从那日被一娃一狗追着索舔之后,就留下了心理阴影,一看到宋小花有狼性泛滥的苗头,就总是会四下张望露出戒备的神情。而悲催的是,陆凌和宋无缺这两条小尾巴简直就是无处不在,除了睡觉,无时无刻不在周围出没。而等到他们睡觉了,陆子期却又通常正在书房里办公,宋小花也不好意思去打扰。
不过,这份饥渴难耐倒是提醒了她一件事,必须要尽快给陆凌弄个单独的宝宝房了。三岁多的孩子貌似已经可以分房睡,而且小家伙基本上都是一觉睡到大天亮,很少会半夜起来尿尿什么的。只要刚开始时,夜里有人去他房中一两次帮着盖盖被踢掉的被子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当然,这个巡视的人必然是陆子期。或者,是不是也可以考虑培养一下宋无缺给人盖被子的本事?……
为了给陆凌打预防针,并且让他自觉自愿地提出这个要求,宋小花卯足了力气给他说了好几天各种英雄侠客的故事,而这些故事里,无一例外都有一个情节,大英雄大侠客全部是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自己睡一个屋,因为这样才能打小就变得很勇敢。
于是这日陆子期一回家,陆凌便扑了过去响当当地宣告:“凌儿要自己睡!”
“什么自己睡?”
“凌儿要做大英雄大侠客!”
“…………”
陆子期一头雾水,只好看向了正一脸坏笑的宋小花。
“凌儿的意思是,他要去睡你的那间房,并且,再也不用你带着他一起睡了。”
“那我去哪儿……睡……”
下意识地问出口,方觉荒谬。这个家一共便只有两间卧房,还能去哪儿?自然只能去那间早已该去的,他和她的新房……
干咳一声,作势为儿子整了整衣服,以掩去神情中的不自然:“其实,凌儿还小,可以等大一些再自己睡啊!”
只要弄个小床放在一边,应该就可以了吧?他毕竟也没有带孩子……那个……的经验,之前倒还真是的确没有认真想过这方面的问题。只知很多百姓家里儿女众多,却唯有茅舍两三间,也不过是大一点的带着小一点的睡在一张炕上,更小一点的,便和父母同炕。至于大户人家,自有丫鬟奶妈照料着不用费心。
还没等陆凌反对,宋小花便撇撇嘴接道:“怎么,你莫不是想让我们一家三口每晚盖着棉被一起谈谈人生理想?”
“…………”
陆子期无语,妥协。
一家三口,一家,三口……
接下来,便是布置宝宝房的工程。
陆子期挤出了半日闲暇,为床的外侧添上了护栏。又经不住宋小花的软磨硬泡,按照她画出来的图形给宋无缺打造了一个简单的尖顶木头房子做狗舍。弄好之后,又颇费了些力气才总算打消了陆凌死活要和狗狗换屋睡的念头……
而宋小花则将这段时日以来,陆凌画的那些个唐老鸭米老鼠机器猫金刚葫芦娃等等‘着作’贴得满墙都是,让陆子期大为摇头。
在他看来,这些画既粗陋又奇怪,除了尚余几分质朴童趣之外在画风技巧上简直一无是处。况且除了名家,谁会将自己的拙作这般招摇,未免也太不知谦虚了。如此下去,凌儿将来会不会过于张狂自大?
对于他提出的这个问题,宋小花大手一挥:“这叫做尽一切可能给孩子认可和肯定,只有这样,孩子才会有充足的自信,想象力和创造力才会被激发出来。相信我,没错的!”
这种论调,陆子期从未尝闻。不过,自打她来了以后,陆凌性子里原有的拘谨以及不符合这个年龄的沉稳虽说淡了些,人却开朗了很多。也开始像普通的三岁孩童一般的欢笑玩闹,时常调皮,偶尔捣蛋,但绝不顽劣。无论如何,儿子能够开心快乐,做父母的自是求之不得,所以,就且按照她的方法来做吧……
宋小花原本打算在陆凌的床头贴张‘乘法表’,但因为不知道宋朝有没有‘九九歌’故而不敢乱来,只好先弄一大张个位数的加减法帖上一帖。反正按照教学步骤,乘除法怎么着也要小学之后才会涉及,过几年再说好了。
由于不能用阿拉伯数字,这张大写数字所组成的表格上墨迹淋漓乌七麻黑惨不忍睹,看得陆子期只剩下了抚额叹气的份儿。
这丫头聪明外露,学什么都挺快,但就是这一手字,完全没有一丁点进步的迹象,杀气四溢……
无可奈何唯有亲自动笔,以工整的蝇头小楷逐一誊抄。算术一门在成规模的正式学堂里亦会专门有授,不过除非极有兴趣或天赋过人者会深入学习,通常只是略做了解而已。毕竟,科考时并无此内容。
却不知,她怎会对这个枯燥东西如此有劲头。罢了,反正在明年开春凌儿入学前,一切就由着她吧……
陆子期埋头誊写时,宋小花便在一旁安静地托腮看着。
他的字四四方方端端正正,行笔时慢而稳,带着那么点力透纸背的感觉。与元昊的相较,字里行间少了一份潇洒而多了一份肃然。在宋小花这样的菜鸟看来,两人的字迹都是非常好看非常正点的,只不过,陆子期的貌似多了一种什么东西,想来想去,最后想到了一个酸溜溜的词——‘风骨’。当然,这也极有可能完全是因为情人眼里出好字而导致的……
陆子期誊完了表格,又被要求写了十几幅诗词,七零八落地贴得满屋子到处都是。最后,宋小花将之前学着做针线时弄出来的几个奇形怪状的布娃娃穿了线从房梁悬挂下来,窗户打开风一吹,晃过来荡过去的很是有趣。于是,她立马有了下一个目标,怎么用铜钱弄出一个风铃……
宋小花的手工课向来挣扎在及格线上,风靡一时的‘十字绣’她也是碰都没碰过。来了这儿以后,什么消遣娱乐都没有,原本野猴儿一样的毛躁性子也渐渐改了不少。穷极无聊时便跟邻居的丫头姑娘大妈大婶学起了针线活,不过,大多数是偷师偷来的。
要知道,古代的女人如果不会做针线,那基本上就等同于现代的女人不会穿高跟鞋,是哈雷彗星撞地球一般的惊悚。所以,为了不给周边百姓带来过度的刺激,她基本上都是趁着闲聊时观摩别人怎么做,回来后再自己瞎琢磨。废了一堆棉线布头后,终于弄出了喜羊羊和灰太郎的全家福。
只可惜,那爷儿俩却完全不懂得欣赏。
陆凌倒还好,随便一忽悠便认可了这种小绵羊和大灰狼的抽象造型。然而陆子期却很是可恶,非坚持说是长得像勾魂小鬼一样的妖怪,甚至还企图从房梁上拿下来,结果遭到了横眉怒目的宋小花的强烈反对。
无奈,索性用剩下的木料做了几把小而精致的刀剑叉戟挂在房中,号称避邪。
看着他自得且带着稍许孩子气的笑容,宋小花的狼性又汹涌了。
趁着陆凌拿了一把小木剑和宋无缺追打到了屋外,一脸邪笑着用手指勾了勾他的下巴:“怎么样,准备好了没?”
陆子期先是愣怔,旋即失笑。
这个丫头啊,实在是大胆妄为得很,若不是有了之前的种种异常行为做铺垫,怕是真要被她给吓着了。
敛了笑,习惯性地将她的手握住,微微前倾了身子,锁住那对灵动眼眸:“遥遥你又忘了,有些事,是需要男人主动的。”
他的鼻息稳定而绵长,而她却觉得胸闷气短:“那你快快主动,借我点氧气!”
“啊?……”
“别啊了,赶紧的!”
两瓣红润双唇自下而上压将过来,把陆子期摸不着头脑的疑惑给压回了肚子里,却在他的眼角压出了几道浅浅的笑纹,隐隐还透着一股无奈。
你这个性急的小丫头,我不是说了么,这种事情,要男人主动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知识普及,我们伟大牛掰的先人们啊啊啊啊啊让我顶礼膜拜啊啊啊啊——
九九乘法表是中国人发明的,根据刘徽的「九章算术」中记载,伏羲氏根据八卦,作九九之合爻之变,说明九九乘法的起源相当早。
此外在管子、老子、战国策等先秦典籍中,也有书中有二七十四、六七四十二等字句,足见九九乘法表在春秋战国时代就已相当普及,甚至还传唱「九九歌」。
PS:我就是不会穿高跟鞋的惊悚异数……泪~
第三十九章 >
天气放晴了,宋小花的脸好了,陆子期的肩伤痊愈了,小糯米团子迫不及待想要分房睡了。推倒大业,天时地利人和尽皆齐备,唯缺临门一脚。
艳阳高照,一张细腻红润有光泽的脸上笑容怒放。
宋小花从卖浴桶的店里摇了出来,店里的伙计推着一个装载超大浴桶的板车从后面跟上。
上次买的那个太小了,只能单人使用,这次的才是夫妻双双把澡洗的尺寸。回去之后烧上两大锅热水,等陆子期一回来就赶紧解决吃饭问题,然后宽衣解带鸳鸯戏水,香喷喷湿漉漉地开始滚床单……哦吼吼吼~
宋小花把自己想得血脉喷张直欲仰天长啸以抒胸中快意,一抬头,恰见茶楼的那扇窗。开着,空荡荡的,并没有倚窗而立,洒脱随意的身影。心中,似有淡淡的失望。
陆子期也曾提过,那日他是接到衙门里人的回报才会及时赶来的,所以,那个声音,应该是听错了吧……
怔然望了一会儿,收回目光叹口气,重新让自己的心花怒放起来。笑哈哈与伙计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闲天。
出了城,便见近处残留着作物梗茎的农田以及远处在郁葱中夹杂着片片金黄的山林,还有,一人一马,立道旁。
海天一色的蓝衫,俊逸非凡似妖孽的面容,眉眼弯弯。
摸了摸身边纯黑骏马的鬓毛,展颜开口:“好久不见。”
“元昊!”宋小花傻了一下,然后冲上前去:“你回来啦?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是知县夫人当街勇斗辽国公主的那一日。”
“……原来我没有听错,那个人真的是你?”
“这一匹,便是在下家中的良驹。”
“嗯……果然比那辽人的劣马好上千百倍!”
绕着马儿走上一圈,一本正经点点头,旋即二人相对莞尔。
吩咐店伙计当先直接将那大浴桶送去家里,宋小花与元昊沿着田埂,结伴缓缓而行。
时有秋风吹过,撩起衣摆发梢,带着淡淡的丰收之后所残留的愉悦气息。
簇新的浅紫夹袄,同色的衣裙,简单的发髻,素雅的发饰,清丽怡人。这是他首回真真正正地看到女装打扮的她。
第一次,满面的墨渍,凌乱的发鬓。第二次,一身的尘土,半脸的红肿。皆是那般的狼狈,虽说,她本人像是永远都是一副自得且高兴的模样。
那日,刚入城便见喧哗,依着性子原是不屑凑这份热闹,却不知怎的,鬼使神差般走了过去。
瘦瘦小小的身影,面对着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华服女子,浑不觉迫人气势般的当众侃侃而谈。
那番话,牵强附会漏洞百出,顶多算得上是有些小聪明而已,难登大雅之堂。况且,只顾着逞一时口舌之利,而不惜彻底激怒一个以她的身份地位完全不能与之抗衡的人,将自己置于危险境地而不知,实属冒然冲动。但那种无所畏惧的气度和胆量,倒颇是让人有些移不开目光。
因了马上之人的身份本不欲插手,但眼见那人神情中渐渐露出的不耐狠色,又不能当真袖手不管。
之前已见几拨人匆匆离开,虽是寻常百姓的装束,亦不难看出公门中人的痕迹。想来定是去通知陆子期了,只不知是否因为遇到了什么阻碍而迟迟未见其现身。无奈,只有出声拖延,以图多争取一些时间。
心中确信,陆子期不会放任她身陷险境而不管。却又隐隐希望他不要出现,这样,也许便能有一个机会……
最终,陆子期没有辜负他的信任及时赶到。且,并没有像很多懦弱怕事的宋朝官员那样,一味的委曲求全,让己方担下所有的过失,甚至屈膝致歉。不过,按照陆子期的沉稳,应该不太会那般言辞犀利不留情面才对。是,因为伤害到了自己所在意的人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