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会扮演活跳尸,又奈人何?人家高兴,说自己死了便死了,说自己活了,埋了棺材也能给你砸开。难道你只准人家福伯死而复生,就不允许林忆莲小姐诈尸么?允许滴!可以滴!国产名牌,一切皆有可能!到今天我才明白体操王子他是多么的大智若愚。只有像我这种真的快死了的人,才每天乐呵呵的拼命想给人留下一点值得怀念的痕迹。真正的高人、仙子,死亦生来生亦死,你管得着吗你!
我很恶毒,真的,现在才发现,我脑中想的这些话连我自己都听不下去,我心眼小的别说沙子连芝麻都容不下。我的心情从几天前起就很糟,到了现在就更糟,糟的我都不想活了。有种想骂人的冲动,但是对着猩猩,我又能骂什么呢?
我开口说了一句只有白痴才会说的话:“要我买个铜镜还给她么?”
猩猩看我的眼神像在看白痴。
我没去看望林忆莲小姐,时间来不及了,直接赶到云府扎针。
老妖怪见我第一句话就是:“几天不来,你还没死啊?”
我摇头,没死呢,不过快了,快称您的心了。
妖怪也没多话,直接甩开膀子就扎上了,我呆坐着一动不动,针扎多了,也不觉得疼了。
妖怪觉出我的异样:“小丫头今天怎么了?不甚高兴啊。”
我回头苦笑:“我这毒找不到解药,正心急着呢。”
云妖怪呵呵一笑:“急也没用,你师兄不是挺能耐的吗,怎么还没线索啊?”
我不再说话,猩猩貌似最近几日有得忙了。
云妖怪又道:“其实呢,要我说你不如回无涯观一趟,问问项仲天有没有好办法,他当年可跟景夜恒好的很呢。”
唔,妖怪说的倒也是个主意,待我日子快到了我就回去吧,从来处回到来处,也不失为一个圆满的句号。
时辰到了拔完针,我直接跟妖怪告别,准备回府,妖怪奇道:“语儿也在府中,你不去看看他么?”
我叹了口气:“最近心里烦闷异常,总觉得日子不多了,哪儿也不想去,谁也不想见,还是老实呆着的好。”
妖怪道:“语儿可是念着你呢,你来了竟然都不去见他一面,你这丫头,实在不通人情。”
我朝她施了一礼:“夫人,我真的心情不好,明日再见他罢,先告辞了。”
妖怪撇嘴扭头,我当她默认了。
云府大门还没到,就已看见项语的身影,一袭淡蓝色立在拐角花坛处。心道,这是人家的地盘,躲也躲不掉
仍是那清明眼神,如兰气质,这样的项语,总是有一种很快让人安下心来的魔力,望着他的脸,我道:“项大哥。”他微笑,几日不见,我竟觉得这微笑似乎很久没有看过一样。
背在后面的手伸了出来,两本书摞在一起,递到我面前,我问:“送我的?”他点头。我笑了:“我说了让你送珠宝金条,你送我书做甚?我就是个爱钱的人。”
项语笑着摇了摇头。
我接过书,对他道:“既然你都送出来了,我还是接了吧,不过看不看可是不一定的。”
他点头,手放在侧脑处,又指指我。
我道:“没事,一直都很好,我暂时死不了。”
项语表情似有嗔怪。我呵呵乐着:“好啦,我回去了,明日再来。”
他点头,坚持送我出了云府,一如从前般温和有礼。
回去接着睡觉,一直睡到嫣然来叫我吃饭,我想说就在房里吃算了,嫣然却道:“大人命我来请小姐去吃饭。”
磨磨蹭蹭到了饭厅,果然林忆莲也在,她,洗干净了。是美人吗?是的。
一身素净雅致的白裙,脑后松松绾了一髻,多数长发都散在肩上,我常觉得自己还挺白,如今一见这洗净污垢的女子,才知真正的栀玉是何颜色,那正是她皮肤的颜色。眉似弯月,唇似胭朱,用精致小巧来形容她的五官绝不为过。我也很想说她目如双星,可是那本该发出晶亮光芒的黑瞳中,却只有两团混沌。
此刻,她那失了神的双眼,没有看我,没有看猩猩,只看着一桌饭菜,一动不动的看着。
我近来很喜欢叹气,看着林忆莲与猩猩皆一身白色冒充情侣,再看自己粉红的衫裙,竟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一边叹一边坐下,无精打采:“师兄,吃饭。师…姐,吃饭。”
林师姐一听“饭”字,眼睛里顿时有了一丝朦胧的光彩,她左右瞅瞅,伸手便去抓菜。
猩猩一见她动,忙将筷子塞到她手里,她愣愣的看了猩猩,又看了看手里的筷子,空夹了两下,直接伸向盘中。还好,她还没忘记筷子的使用方法。
她吃的狼吞虎咽,菜汁不断滴落白裙。我吃的有气无力,一口菜嚼一百多下还没咽下去。
猩猩不吃。他的眼睛只盯着林忆莲,手中拿着白绢,不住的为她拭掉唇边的残渣。口道:“慢慢吃,没人跟你抢了。”
我心中苦笑,可不是吗,有你做靠山,谁还敢跟她抢?
我坐如针毡,身上仿佛有一千条毛虫在爬,饭自然是味同嚼蜡,看着仙子吃的开心,我就很不开心,看着猩猩擦的起劲,我就非常没劲。为什么?我快死了,心理变态了呗。
好不容易林同志吃饱了,放下了筷子,眼中又恢复两团混沌,我也解脱了,忙向猩猩道:“我先回去了。”
猩猩“唔”了一声,眼睛始终没落到我身上一瞬。
我跑的飞快,逃命一般,心里想着,若是明天饭桌上再上演这样倒我胃口的戏码,我从此再不来前厅吃饭。
万籁俱寂时,趴在窗口继续空虚无聊,嫣然进来道:“小姐,我去听风筑给红儿送卷丝线。”太阳穴一跳,人也跟着跳起来:“我也去。”
听风筑内很安静,红儿与嫣然坐在桌前卷着丝线,林忆莲呆坐一边扮雕塑,我趴在桌上欣赏雕塑。
她确实很美,若不是呆滞的面部表情扣了些完美分,模样便是一位如画般的江南水乡女子标准形象,那混沌的眼睛若是闪着多情的光芒,那木木的嘴角若是扯起一丝柔情微笑,猩猩他,能招架的住吗?
我挪到她面前,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将眼睛转向我,无神。
我道:“你晓得我是谁么?”
她不动不语。
我嘿嘿一笑:“我是你师妹啊,无涯观你记得不?”
她不语不动。
“无涯子是你师傅,你记得不?”
不动不语。
我有点难受,不舒服归不舒服,这美人儿变成这个模样,任谁看了都会难受,她到底经历了什么磨难?为什么会呆傻了?一身的功夫哪儿去了?为何不会自保?
我继续跟她说话:“悠然记得不?你徒弟啊,呵呵,也算是我徒…徒…徒侄女。”嗨,这词儿被我说的真难听。
不语不动。嫣然和红儿看戏一般的看着我表演独角戏。
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你头发真好,又黑又顺,用什么洗的呀。”
红儿接口:“小姐,就用了些皂荚和清水。”
我翻白眼,我当然知道,我这不是没话找话嘛。
“呃…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呃…我干了件对不起你的事。”嫣然和红儿直起身子,八卦招风耳朵立刻竖起来了。
“就是那个…我把你喜欢的铜镜子给摔碎了,碎的一片一片的,不过我可不是故意的,是…无心之失。”嫣然和红儿又弓下了腰,肯定是想还当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呢。
她仍无动静,眼睛是盯着我的,眼神却是涣散到四面八方的。
我继续摸着她的头发:“你怎么什么都不说啊,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么?辛星言你记得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