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恐惧孤独。苦行千年才寻到你们，可我们，却早已说不出话来了。”
她抬头看着那光球，眼神竟满是沧桑，“我们做了一个最艰难的决定。那就是融入你们的世界，以最隐蔽的方式帮助你们发展。
“我们抛弃了自己的身份，抛弃了自己的能力，用几十代甚至上百代人的生命，来做你们前行的基石。”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我们牺牲了一切，因为我们需要你们。因为我们害怕，我们不想永远孤独下去。”
存中不禁一震。他并不理解她的世界，却觉得分外沉重。
“对了，”她忽然说道，“那些牛，是一个意外。”她抱歉地鞠了个躬，脸上满是歉意，却格外惹人怜爱，“对不起，都是我们的过错。”
“我喜欢你说话的样子。”他轻声说道。
她捋了捋头发，微微一笑，“是吗？可这不是我的形象，而是另一个女孩的。我的模样，怕是会把你吓坏了。
“你我对事物的概念都已经变了。”铃兰看着他的眼睛，“所谓的美，在我们眼中不过是点的堆积。你们的语言和音乐，转化为数字之后，也不过是几个式子罢了。可这几个式子，却能以无数形式，表达同一意思。”她的脸上露出一丝憧憬，“或许，这并不是多余的需要罢。”
他的伤口终于开始作痛，身子忍不住颤抖起来，脸上却笑了笑，“你是活的。”
她撅起嘴来故作生气，模样可爱极了，“那是自然，难道我像是个死人吗？”
他扑哧一声，泪水溅了出去。他正要上前，却被她喝住了：“别过来。”
“我要回去了。”她轻轻说道。
“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她指了指天上的光球，“这是过来接我的。”
“那，那你什么时候回来？”他重又变得羞怯起来，眼睛却一直看着她。
“十年。”她双唇微吐，“或许，永远不再回来了。”
存中再也说不出话来，两人之间只有微风轻轻吹着。
“谢谢你。”铃兰突然说道，“给了我最好的回忆。”
“你也一样。”他笑道。
“不。”她竟摇了摇头，身体终于开始颤抖，“你不会记得我了。”
他张开嘴，却再也发不出声来。
“你手上的那粒，不只是个标记。”她双肩簌簌，“等我们走了，它就没有了能源，会侵蚀你的记忆，将有关与我的回忆全部抹去。”
“对不起。”她背过身去，小声抽泣着。
四周再次陷入沉寂，只有抽泣声在林间回响。
“没关系。”良久，存中闭上眼睛，慢慢说道，“至少，我记得这种感觉。”他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在这里。”
铃兰转过头来看着他，泪痕竟也是她最好的妆容。
地面突然开始震颤。她惊慌起来，冲他大喊道：“十年之后，我一定会回来。”
存中点点头。竭尽全力送上了他最好的微笑。
记得我。铃兰做出了口型，却没有声音传来。她的形象逐渐变得稀薄起来，人影和霓裳一同飘逸着，逐渐离开了地面。她的指尖开始消散，向上飘去，直入那光球，再也看不见了。
存中望着那光球在天上震动，片刻之后，便如一道闪电直冲夜空，留下了一道炫目的赤色华光。
他看着那道光芒，直到它在眼中也留不下任何痕迹。
他竭力回想着，却只有汹涌的悲伤向他不断袭来。
可我一定要想起来。杭州。白堤。存中已然泪流满面，衣襟和地面被打了个透湿，却还是痛苦地念着：断桥。钱塘。灵隐。钱塘。可回报他的，只有更猛烈的悲伤。
“括儿，回来吧。”母亲不知何时已经出来，轻唤着他的名字。
她披着衣服，沐浴在月光之中，不禁抬头望着西湖的那边。
“好美的焰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