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琼衡量着形势。
她所知道的是,她被侵犯了,而有人必须为此负责。她有个目标:找到那个混蛋。她有办法达到目标,现在她要实施计划。
安德烈曾说过:要了解自身的优势。
腿挂枪套搁在床右侧的老地方,凯琼拔出军用手枪,像变戏法的舞台魔术师般掀起了被子。安德烈猛然一震,伸手掏枪,但他没碰到枪就被瞄准了。
“转身。”她说,“走。”
安德烈慢慢地深吸了一口气,举起了双手,“别自寻死路,列兵。别错过清白脱身的机会。”
她侧身跳下床,枪稳稳地指着他,“我说了,走。”
安德烈队长不是舰长,也不是地面部队的总指挥官;他只是一个连级指挥官。但他的缺勤仍会被察知。在外边,她能争取一些时间。蔻斯塔瓜娜号虽体积巨大,人员稀疏,但它并非无知无觉。
她押着他向下进入了后勤甲板,通过骨骼培养站和火炮区,来到速成克隆体存储罐前。他的双手一直放在脑后,眼睛平视向前,即使在她指挥他走到罐子上方的狭窄过道时,也是如此。
“我要问你几个问题,”她说,“如果你拖延时间或回避问题,有很多‘备用件’可供我继续。”她用空着的那只手朝下指了指罐子,“你的尸体会是很好的激励物。”
“真是没有料到,莉特,”安德烈说,他的声音有些干涩,“我以为你喜欢我。”
“我不想这么做,真的不想。但是该死的,长官,我只能这么做。”她检查了下枪是否瞄歪,“有个我不想要的东西在我体内,我需要知道原因。”
她咽了咽口水,顺着直觉和半生不熟的推测继续说:“我知道,有人在休眠期间将我解冻,让我怀了孩子。那么,到底是谁干的?这是实验吗?秘密实验?孩子的父亲是谁?”
“帕特森,”他说,“孩子父亲是帕特森,你的战斗搭档。”
“去你的,”她破口而出,“少跟我玩花样。”
“是帕特森,我有证据。”他非常缓慢地弯过手指,解开了左手的腕式指令电脑。电脑落在了甲板上,他把它向后踢向了凯琼。
她一把抄起电脑,举到了他面前,他对电脑说:“启动。清除所有访问限制。授权人,安德烈,声波纹吻合,核对佩戴状况。口令,‘塞西莉亚’。”
电脑在她的触碰下变得生动起来。奇怪的是,电脑似乎认可安德烈并未佩戴。他很平静。
她说:“打开搜索。父系血缘资料。列兵,莉特·凯琼。读出第一条搜索结果。”
“口令,‘不朽者’。”安德烈自发地补充道。
电脑用奇怪的颤音叙述着:“首席医疗官的结论,孩子的父亲是列兵帕特森·曼德尔。胚胎生长时间约为两个生物月;受孕日期预计为三个月前,于哈索尔殖民星的军事行动中,由于低温休眠,胚胎一度暂停生长,暂停时间,一个月。强奸可能性调查由队长安德烈·肖恩放弃,理由:情有可原,批准。”
她要强烈克制自己扣动扳机。“强奸?”她说,“你想把这事赖在帕特森身上,强奸我?在一个我们从未去过的星球上?三个月前,我们离开的是木星,安德烈。”
“我们在哈索尔星,”安德烈说,“打赢了。不是木星。”
“我告诉过你,别跟我绕圈子,”她说,“我们在木星。”
这时,安德烈的语速放慢,一如他在士兵们受到攻击,开始伤亡时的说话方式。
“是帕特森。列兵,当时你们不得不第二次将整整一座校园夷为平地,杀光所有孩子。他崩溃了,那晚他彻底歇斯底里地疯了。在他疯掉前,你有机会射杀他,但你没这么做。后来,你叫我原谅他,你说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是你的朋友。你说,都是你的错。就这样,是你给了他错误的暗示。”
她耳朵的血液变得滚烫,肺部似乎也变得不畅起来。在他讲述来龙去脉时,她想说服他,因此不停重复,“我有移植体,我不可能怀孕,它的有效期是十年。我有移植体!”
安德烈叹了口气,踮起脚掌晃了晃,“你没有移植体,因为你不是原来的你。”
她想起昨天跑步时,感觉腿不太像自己的,身体惯有的细微行动方式都逐渐不见了
“我们从没烧毁任何一所学校!”她吼道,“我们从没去过哈索尔星!哈索尔星距离地球比雪花星更近!那里很干净!”
她大吼时,枪口稍微向左上偏了一点,安德烈快速转身蹲下,向右跳下。他跳向最近的培养罐,跳入了克隆罐群,落地时他踢了罐子一脚。
溅起的淡黄色的羊水凝胶糊住了她的眼睛,她愤怒地冲他咆哮起来。
等她有机会开枪时,他已经深入休眠的克隆罐群,去寻找储藏室远端的维护舱门。他不见了,消失在舰船深处。
她转了个方向,跑进了罐群的深处。他最后一句话随着狂躁的心跳回响在她的耳畔——你不是原来的你。
她并没有追踪安德烈。首先,她要确保他无法跟踪她。他的腕式电脑仍对她的指令开放。“禁用人员追踪。”她说道。
“完成。”电脑回答。
她小跑出储藏室,进入舰船更深处。那些固态板位于装甲隔离壁后面
黑色的神经模拟元存储器,装有整个连队的电子备份。她用安德烈的指令电脑打开了安全门。从里面透出的空气干燥而平淡,带着股电离子的奇怪味道。
她走了进去。神经模拟元存储器如一堆堆由黑色的烙饼整齐垒起的塔,每一座塔都被坚固如战舰外壳般的装甲支柱保护着。塔之间手臂粗的黑色电缆如同一条条活着的大蛇。
凯琼走向最近的一座塔,举起安德烈的腕式指令电脑贴上了交互界面。“连接。”她说。
“已连接,仅能受限访问。”
“给我调出阿尔法连队上传的活动记录。”她命令,“显示。”
如果他说的是实话
显示屏转为蓝色,眨眼间,一串白色的字符闪现而出:雪花星战区的上传记录,阿尔法连无活动记录。
记录是空白的。她的连队并没有进行记忆备份。每晚移植体发烫毫无意义,数据在到达蔻斯塔瓜娜号“墓室”前就被扔掉了。一切只是表演。
你不是原来的你,这是什么意思?
“列出以前的战区。”她说。到雪花星前,阿尔法连曾被派遣至峰恩星和阿里瓦新星。
“请选择。”屏幕显示。峰恩星战区、阿里瓦新星战区、神恩星战区、救赎星战场、克诺斯星战场、哈索尔星战场、雪花星战场。总任务时间,39个月。
记录上有39个月。其中大部分时间是在她不记得去过的星球。
精锐士兵在完全崩溃并出现精神错乱前,通常能与奴姆人连续作战20个月。 她发起抖来。 “显示最近一次大规模记忆备份传输行动,”她说。 记忆备份载入行动,哈索尔战区,第118日。批准:队长安德烈·肖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