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太帝国(2)

 
马太帝国(2)
2014-05-12 21:01:36 /故事大全

“体能训练?我培养的这具人造躯体在出厂之前就应该完成了相关测试啊。”我跟随着他的步伐跑步出门,同时这么说。

“那只是器质概念上的,”肖生简单地回答说,“思维与躯体还有一个相互适应的过程。”

“我还是”我边跑边说,“不太理解。人造躯体的大脑只是个硅基芯片用计算机对自然人的神经细胞和神经突触的信息进行扫描和记录,再将所得记录在硅基芯片上进行模型架构,然后移植,对吗?”

“你了解得倒不少,”肖生看了我一眼,说,“这项技术叫做connetomics,翻译过来是神经连接的意思。”

“那么,”我想了想,又说,“培养员这个职业存在的意义是什么?那些使用人造躯体的人直接刻录自己的思维到芯片上再进行移植不就可以了?”

肖生似乎思考了一会才回答这个问题,他说:“一方面,出厂时的alfha检测仍有万分之一的出错概率,培养员担负了进一步的beta检测职责。”

“嗯,”我点点头,“另一方面呢?”

“另一方面,”肖生说着,露出了惯常的那种笑容,“你知不知道一些很老的生物学案例,一个病人接受了器官移植——譬如说肾脏或肝脏后,他会奇妙地‘继承’一些原主人的性格和习惯。生物学尚未完全探究清楚,思维究竟会对载体产生怎样的影响,所以”

“所以,这是培养员这个职业的价值?”我问。

“差不多吧,”肖生说道,“而且,正如一个自然人长期卧床,他腿部的肌肉就会萎缩一样,人造躯体没有培养员看护的话,很快就会因为折旧而不能达到应有的参数标准,等到主人想要使用的时候或许就不能用了。”

我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们沿着宽阔的石板路来来回回跑了几圈,没有更多的交流。

“漂亮极了。”

七点四十分,我们结束体能训练后肖生这么说。

我觉得脸上微微有些发烫,不知道是因为跑了太久还是因为肖生随口的赞美。

“现在时间是七点四十二分,”他低头看了看腕表,“我得离开了。对于你的安排,上午是神经医学检查,下午的话,井上小姐想要见一见你,有什么疑问吗?”

我想了想,答道:“没有。”

“好的,”肖生说,“详细的时间表可以从你的腕机上查到,至于下午的会面,我个人想提醒你一句,井上小姐可是一位挑剔的女士。”

“谢谢您。”我说。

“嗯。对了,二层有一个图书室——如果你需要打发时间的话。”

他说完便很快地走了。我调出腕机上的安排看了看,神经医学检查一个小时之后才开始,我想这意味着我可以自由活动一会了。

我没有迟疑太久,动身往图书室走去。

与一楼不同,二楼的风格是完全复古式的。我望着图书室里那高至天花板的八排巨大书架,不由感慨,那个我只匆匆瞟过一眼的井上先生,他是如何搜集到这么多纸质书的。

沿着书架只走了半圈,我就瞥见了那本很特别的书。很厚重的一本,封皮是黑色的,外围镶着一圈褐黄色的边。

我半蹲下去,费了些力气才将它取了出来。

厚厚的纸张呈现出陈旧的黄色,然而却并不显得脏。我略略翻了几页,好像是某种叙述体裁的小说故事,抬头看看陈列它的架子,却没有钉那种上面刻着字的铜质标签。

我摇摇头,站起来想要将书再放回去。一行字却在这时候跳进了我的眼帘。

——凡有的,还要加给他让他更多;没有的,连他所有的也要夺过来。

我将本已半合的书打开,盯着那行字目不转睛。

凡有的,还要加给他让他更多;没有的,连他所有的也要夺过来。

腕机就在这时忽然发出通红的光芒。

我吓了一大跳,这个小东西通常只发淡淡的绿光做提示,这还是我头一次看见它换成这样的颜色。

“你干了什么?”

我一惊,慌忙将手里的书塞回架子上,抬起头,看见肖生皱着眉头站在门口。

“没,没什么。”我说,竟有些结巴起来。

“就在刚才,你的腕机报了警。”肖生走过来,不怎么客气地将我挤远了一些,“这是什么?”

我尴尬地站在一边,看他毫不费力将那本胡乱塞进去的书找了出来,很快地翻动。

“《圣经》。”肖生抬起头,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

我勉强在脸上维持住一个僵硬的微笑。

“好吧,”肖生将书退回去,说,“这确实是一本值得你盯着某一句话看上两分钟的书。”

我抿抿嘴唇。

“不过我觉得有必要警告你,”肖生说这话的时候点了点手上的腕表,“这里是微阳,学会多约束自己的行为,明白吗?”

我瞬间好像明白了什么。

“你是说,这块表同时是个监控机器,它是不是能扫描到”

“浅尾小姐!”肖生严厉地打断我,“我刚刚才告诉你,学会约束自我,不要进行任何不适宜的、有可能损害培养体的行为!”

我低下头,将后半截疑问咽了回去。

“记住我说的,”肖生继续说,“监控的人不会总是我。”

我抬起头,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我明白他的意思。

“好了,”他又露出了惯常的那种笑容,“医疗中心离这里并不近,你靠脚走的话,最好现在就出发。”

我点点头,跟随着他一前一后走出了体能中心,在门口礼貌地与他告别。

井上合晴

因为腕机报警的事,我一直有些心神不宁。我当时很想问肖生究竟这种监控严密到了什么地步——实际上,我怀疑这个东西可以监控到我的思维。

毕竟,我已经不再拥有富有皮层和细胞组织的生物型大脑了——现在控制着躯体活动的是一个包含了千亿模拟神经细胞和万亿突触的硅基操作系统,它要跟其他的硅机系统建立联系,再容易不过了。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岂不是最隐秘的想法都会暴露在别人面前,实在太可怕了。

我一路上胡乱地想着,直到在接待中心C5201室门口进行腕机确认。

与图书馆的风格非常不同,这间接待室装饰得富丽堂皇。整面的墙面贴满了粉红色的水晶,紫罗兰色的沙发从门一直延伸到窗边,我小心地按了按它,感到它的表面如同皮肤一样富有弹性。

想起肖生上午的警告,我没有坐下来,而是找了一个位置站定了,低头看腕表上的时间。

井上小姐与我约好的时间是下午两点钟,不过现在看来,她迟到了。

我在房间里站了半个小时,觉得百无聊赖。说真的,在我过去的岁月里,还从来不曾拥有哪怕半刻的闲暇。我曾经的上司秦对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不够干净,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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