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克司令的模样仿佛刚刚吞下了一口什么酸东西似的。他来回扫视着贸易委员会的各位委员。文尼不禁暗自猜测惹司令发火的人是谁。“小文一一见习生文尼,我们这里出现了一种唔不同寻常的局面。你也知道,自从易莫金人到达之后,局势变得很微妙。”司令看样子没打算让他回答,伊泽尔的一声“是,长官”没等出口便胎死腹中,“现在,我们有几种可行方案。”又朝委员们扫了一眼。
处于失重状态。
伊泽尔明白了,奇维·利索勒特扯的那一大堆并不完全是胡说八道。在战术问题上,舰队司令具有完全的决定权,即使在战略问题上,他也有一票否决权。但如果连探险的目标都发生了重大变化,他便只好听舰队贸易委员会安排了。而且,委员会的这次决策会议肯定又出了乱子。不可能是不同意见的两方票数上相等。在这种情况下,舰队司令有决定权。不,这一次一定是实质上的僵局,也就是说,决策层的大多数人与司令的看法不一致。像这类情况,学院老师们倒是唠叨过不少。但真要出了这种事,也许一个年少无知的船主真能在决策过程中起点作用:充当替罪羊的作用。
“第一种方案,”对文尼脑子里这些胡思乱想毫不知情的帕克继续说道,“我们按照易莫金人提出的建议,陪他们玩下去。联合行动。在预定的地面行动中使用的所有交通工具由双方共同控制。”
伊泽尔琢磨着委员们的表情。凯拉·彭·利索勒特坐在舰队司令身旁。她穿着自己家族最喜爱的军装,军装的颜色就叫“利索勒特绿”。这女人是个小个子,跟奇维差不多高,五官很柔和,神情专注,但神态举止却给人一种身体上的剿悍之感。青河人在身体方面差异很大,但即使以青河的标准,斯特伦曼人的体力也是极其突出的。有些贸易者以不动声色自豪,但凯拉·彭·利索勒特不是这种人。凯拉·利索勒特恨透了帕克所说的“第一种方案”,敌视程度与奇维讲的完全一样。
伊泽尔的目光落到另一张熟悉的面孔上。萨姆·多特兰。决策委员会是由精英组成的。这里有一些船主,但大多数是职业规划者,一路靠能力爬上高位。到了这个位置,最后他们大有机会也成为船主。也有少数很老的老人。这些老头子大多是顶尖专家,他们热爱、看重的是管理,而不是以任何形式拥有自己的飞船。萨姆·多特兰就是这种人。过去有一段时间,他替文尼家族工作过。
伊泽尔猜测他也反对帕克的“第一种方案”。
“第二种方案:分头行事,独立结构。双方各自控制各自的登陆舰,随舰乘员也不搞联合编队。只要条件允许,我们就以最快速度单方面联系蜘蛛人。”-让贸易之神决定谁是赢家,谁技不如人。一旦蜘蛛人加入进来,游戏有了第三方,简单的背后捅刀子的可能性就会大大降低。几年之后,青河与易莫金人的关系也会渐渐演变为一种相对正常的竞争关系。当然,抛下他们,单方面跟蜘蛛人接触,这一行为本身也许会被易莫金人视为背叛。那又如何?文尼觉得,至少半数委员支持这种办法-但萨姆·多特兰反对。老头子朝文尼微微一摇头,明确无误地传达出这一信息。
“第三种方案:我们打点行装,收拾营帐,回特莱兰去。”
文尼的震惊之情肯定太明显了,萨姆·多特兰解释道:“小文,舰队司令的意思是,对方的数量比我们多,可能火力也比我们强。
在座的没有一个完全相信易莫金人,一旦他们翻脸,我们又无处求援,那时可就太危险-”凯拉·彭·利索勒特一拍桌子,“我反对!召开这次会议本身就是荒唐,现在大家都看出来了,萨姆·多特兰就是想利用这个机会把他的观点强加于人,这就更荒唐了。”这样看来,奇维受母亲指使向他说那些话的理论站不住脚。
“你们两个,安静!”帕克司令顿了顿,怒视着委员们,片刻后才重新开口,“第四种方案:我们先发制人,对易莫金舰队发动进攻,把开关星系夺到自己手中。”
“企图把开关星系夺到自己手中,只是企图,完全不可行。”多特兰纠正道。
“我反对!”又是凯拉·彭·利索勒特。她一挥手,调出互动图像,“先发制人才是惟一可行之道。”
利索勒特调出的图像不是星图或从望远镜中观察到的蜘蛛人世界,也不是让规划者们穷尽心力的矿物表、时间表。都不是。这些图像有点像星际航行图,显示出两支舰队的方位和速度,分别以对方、蜘蛛人世界和开关星为参照物。图像还以这些参照物为坐标体系,以轨迹的形式标示出了双方今后的位置。图像同时标明了钻石巨岩,还有其他标志、战术符号,表明千兆吨位、炸弹当量和电子反制手段。
伊泽尔盯着这些图像,竭力回忆军事科学课上学过的内容。关于帕克司令秘藏货物的传言说得没错。这支青河探险舰队武装到了牙齿,比平常贸易舰队更长、更利的撩牙。易莫金人到达之前,青河战斗员获得了一定的准备时间。很明显,他们充分利用了这段时间。即使开关星系荒凉得让人难以置信,没有什么可以隐蔽伏击部队和预备队的地方,他们也还是可以好好打一常再看易莫金舰队的图像:围绕着它的战术符号密密麻麻,但都是推测,没有明确情报。他们的自动化系统很怪,可能优于青河装备。易莫金舰队的运载总量是青河的两倍,只能作出这样的估计:他们的武器也是青河的两倍。
伊泽尔的注意力又回到会议桌上。除凯拉·利索勒特之外,还有谁赞成偷袭?少年时代,伊泽尔花了很多时间研究战略学,他受到的教育一直反对以背叛欺诈取胜。所有老师都一致指出,这种做法既邪恶,又无理智,任何体面的青河人都不应该、也不需要采取这种行动。亲眼目睹一个贸易委员会考虑谋杀,这一幕肯定会在他脑子里盘桓很长时间。
奇怪的沉默。他们在等着他说点什么吗?过了很久,帕克司令终于道:“见习生文尼,你可能也猜到了,我们这儿陷入了僵局。
你没有投票权,没有经验,对局势也没有详尽深人的了解。我无意冒犯,但我不得不说,让你参加会议,这件事本身就让我很难堪。但探险队的两艘船是你的,你是普通船员中惟一一个船主。如果你能对我们的几种方案提供意见,我们乐意听一听。”
也许见习生伊泽尔·文尼只是个小角色,但现在他成了众人瞩目的中心。他能说什么?上百万个问题在他脑海里打转。在学校里大家练习过如何当机立断作出决定,但哪怕学校里给出的背景材料也比现在多。不用说,这儿的人也没兴趣听他作什么分析。
这个想法猛地扎了他一下,差不多把他从麻痹状态中惊醒过来了。
“舰队司令,四、四种方案?还有没有其他比、比较次要的方案没告诉我?”“我或委员们支持的只有这四种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