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法开口发问,她却像知道我要问什么一样。
“杀头,那时候叫斩立决,同样是死刑,刽子手的手法又不一样了。杀头看似就一刀切下去,也有很多学问。”
维君像是在如数家珍:“人的头颈看似脆弱,其实很硬,尤其是骨锥连接的地方,对外来的力量会本能的起到缓冲的作用,刀慢了,就会卡在那里,如若是刀刃薄了,说不定还会卷刃。所以那时候的刽子手,用得都是精钢大刀,刀身如同一块实铁,刀刃是水磨的,刽子手要有力道,有眼力,一刀下去,身首分离,那就是本事,你想啊,几百几千个人看着,还有监斩官在上面,要是砍个半死不活的,丢了份子事儿小,是要被治罪的……”
“而我们家这门手艺,更加精细。”说到这里,她显露出一丝自豪:“凌迟可不是一刀两刀的活计。同样出一趟红差,他们一刀下去,生死立判,不过须臾片刻的事情。我们活要往细了做,能出到三天。”
之前我也在网上看过些剐刑的照片,不过都是些黑白的,连人脸都看不太真切,除了有点恶心之外,没什么太大的感觉。但回想楼下的王老板的尸体,那句“杀千刀”的诅咒用在他身上,倒并非虚言。
“杀死一个人不难。”维君缓缓说道:“剐一个人,目的不是叫他死,出红差,耍花活儿,无非就是一句话。”
她的眼睛放出光来,按在我胸口的手也有些颤抖:“让人求生不得……”
她笑盈盈的看着我,那眼中仿佛依然还盛着爱意,但却叫我却如坠冰窟,绝望的感觉一点一点的弥漫开来。
“求死不能。”
“他睡了,睡的很沉,就连被我用麻绳绑住他也没发觉,我没有用乙醚,我想让他睁着眼睛看看自己如何遭报应,但我不想他大喊大叫……”
她的手顺着我胸部向上,摸到我的喉结那里:“第一刀……”
接下来的四刀,割得都很浅,刚好割断老王的脚筋手筋。我把他手脚绳子解开了,只是腰间还环着两道。其实只要切断他的脊髓就可以了,但是那样他就感觉不到接下来的痛苦,我宁可多费点手脚。
割完这四刀,老王的眼神变了,喉咙里发出依依呀呀的声音,分明是在哀求。虽然他一直待我不好,但从我认识他那天开始,他也算是一条硬汉,才这么一会就开始求饶,实在叫我有些失望。我不说话,往他胸口泼了几次冷水去血气,看他慢慢平息了下来,刀斜着一走,他右胸的一小块皮肉被片儿了下来,血珠子一连串的渗出来,我有点紧张,这一刀好像切得有点深了。赶紧用酒精棉花蘸着伤口,他忽然剧烈的扭动起来,但被绳子环住腰,也动不了。
“别动,是为你好。”我淡淡的说着。
我小时候,听爷爷说故事提到过,我们这一行也就两个套路:鱼鳞剐和凤羽碎。都是明朝传下来的。鱼鳞剐是初级,也要割一千五百八十五刀,被剐过的人的皮肉分离,浑身上下布满了鱼鳞那般规整的创口,每一刀需得小心,绕过血脉,但剐下的肉块的体积比较大,不用像在绿豆里找石头那般精细。但这样子已是不易,明清改朝换代,到了清末,能下三百刀的刽子手都寥寥无几,我太爷爷能走六百刀的红差,一时无他,就凭着这个,还弄了顶七品的顶戴花翎。
至于凤羽碎,手抄本里只提了技术要领,却没有往深了说,我知道,太爷爷也没有成功过。
那本手抄本被我看得通透,我时常想着有一天我能够完成凤羽碎,完成我太爷爷也没能完成的事情。但是这把刀一直只是做些杀鸡屠狗的事情,直到遇见老王,他又给了我接触人体的机会,他是个器官贩子。虽然有些抗拒老王拿我这门手艺去害人赚钱的行径,但我得承认,每次只有在活人身体上切割的时候,那把刀才有了灵性。
我不知道自己的技艺精进到了什么一个地步,面对老王的活生生的裸体,我觉得手中的刀仿佛发出了隐隐的低鸣。
这门手艺有三个门槛:技、术、道。太爷爷最多到了“技”的巅峰,他在手抄本里自述原本他是有跨进“术”的境界,但受了顶戴花翎后,沾了功名利禄,每每出红差,都要顾及太多,再也没有心无旁骛的心境。
我的刀再刺入老王右胸半分,随着刀锋的移动,他肌肉翻卷起来,皮肉被割开时,血丝好像被不断拉长的蛛网,一根根断裂,撕开。
这情景美丽极了,我的眼中渐渐地没有了老王。
只剩下一块有待我精雕细琢的璞玉。
刀沿着老王的肋条斜着割下一条条的肉,凤羽碎不同于鱼鳞剐,割下来的碎肉必须必须与人体连着,好像凤凰的一根根羽翎,肌肉外翻的红色犹如百鸟之皇一般妖冶。 不多时,老王的右胸及右肋的地方已经变成支离破碎的一堆碎肉,长短不一,血滴滴答答的从上面流下来,好像一朵朵初春的玫瑰花瓣。
美极了。
我的刀继续在他的肋条上雕刻着,他肋条被刮出“吃吃”的声响,透过外翻的肌肉,甚至已经隐约可见他的脏器。老王被剧痛折磨的死去活来,但却发不出声来,他胸口大幅度的起伏着,眼睛拼命的瞪向我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