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德逊河畔相谈之后,韦莲司很快与胡适成为最亲密的朋友。每逢星期六,两个人避开众人结伴出游,他们总喜欢去郊外山野——那时候正是秋天,天气晴好,两个人就像胡适笔下的“两只黄蝴蝶”,追逐于色彩缤纷的秋山,从厄特娜村至林家村,行程好几里,从不觉得累。胡适的日记中对这一段郊游记载颇为详尽:“落叶遮径,落日在山,凉风拂人,秋意深矣,是日共行三小时之久,且行且谈,故不觉日之晚也……”有时候两人散步回来,韦莲司不忍心让胡适去留学生公寓食用那些便宜、简单的晚餐,便将胡适带回家,好茶好饭招待。
韦莲司小姐是个个性独立、思想自由的知识女性,虽然生在富裕之家,却对衣着并不讲究,经常披头散发随意套件布裙就进入画室画画,父亲对她的行为并不干涉。有次她嫌弃头发长打理起来太麻烦,一气之下就将头发剪成男子式的寸头,家里人对此也毫无办法,而胡适却倍加赞赏,说:“是美德,不是缺点。”
很快,韦夫人也看出一些眉目来,作为母亲,她最了解自己个性独立、崇尚自由的女儿,中产阶级家庭严格的家教让她不能保持沉默,于是,在橡树街120号的家里与女儿进行了一次很慎重的谈话,她说:“你与胡适先生走得太近了,更何况他在中国老家有婚约,要是我们这里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情,他们可是大不以为然了。”韦莲司说:“这没什么,我们只是在一起散步,到郊野走走,看看,或者就是在一起喝喝茶,谈谈画,这有什么?”韦夫人说:“爱情不就是这些么?”韦莲司耸耸肩,她很不以为然:“妈妈,您想得太多了,太宽了,我们都是成年了,根本没什么,就是谈得来而已,你不必操心。”韦夫人知道她说什么女儿也不会听,只得板起脸,说:“是的,你们都是成年人,我希望你们能好自为之!而且我亲自问过胡先生,他是下了决心要娶他那位中国太太。”韦莲司仍旧耸耸肩:“妈妈,这个不用您说,我当然明白。”
韦家母女俩的谈话有点不欢而散,而韦莲司与胡适,仿佛我行我素,走得越来越近了。
“差一点上床”的姐弟恋
从此,橡树街120号俨然成了胡适在海外的家,他随时随地可以回家,不但韦莲司“老想着你,有时甚至觉得挥之不去”,甚至韦夫人也很喜欢这个腼腆的中国男生,胡适每次和她说再见,她都开口道:“欢迎你随时回家。”发展到后来,家中那个老管家伍尔特也对胡适依依不舍,每次他来,都得到伍尔特非常热情的照料——在胡适的指点下,他甚至能做出一手像模像样的中国菜来招待胡适,这让胡适非常感动,某次临离开时,他悄悄给伍尔特一笔小费。
没想到此事最终被韦夫人知道,她十分生气地质问伍尔特:“你这么多年没做过一件错事,这一次怎么如此糊涂?你竟然收下胡先生的小费,你好意思吗?我真为你难为情。”伍尔特说:“可是,胡先生是真心诚意的,我不收他会不高兴。”韦夫人说:“你拒绝他只会更尊敬你——”她转身对韦莲司说:“啊呀,这个胡适先生,真是一个十全十美的客人,一个基督式的君子,这世上怎么能有如此人格完美无缺的人?”韦夫人从此接受胡适成为家中一员,胡适在韦家甚至感受到一种“骨肉之亲”,韦莲司曾经写信给胡适:“我崇拜你超过所有的男人”,“在我一生之中,有一种苦行僧的倾向,对于我自己非常渴望的东西,我宁可全部放弃,也不愿意仅取其中的一小部分。”
她后来曾大胆向胡适表白,第一句话就是火辣辣的爱情宣言:“胡适,我爱你,我是个很卑微的人,(但是),你应该爱我——有时,你的爱就像阳光中的空气团围绕着我的思想(见不到踪影,但我必须相信它的存在)……要是我们真能完全生活在一起,我们会像两条溪流,奔赴同一山谷……这次新的交会,也非不可能放出光芒来,当我看到你的嘴角,你那半闭的眼神,我是个温柔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