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胡适一生中,在美国求学出任大使,一共生活了26年,在漫长的26里,他与韦莲司有过无数的幽会与欢聚,但是1933年的秋天之夜,却引发了她灵与肉的颤栗。那是这一年的9月,胡适赴加拿大参加第五次太平洋国际学术会议,返程时顺道来到美国。韦莲司特地开车将胡适接到自己家中,这时候父母均已过世,两个人在一起是真正的“独处”。那一晚是他们的久别重逢,情投意合加上孤男寡女,在这样一个月光如水的浪漫之夜,是应该发生一些暧昧的故事,这才是正常的,符合人性的,胡适也渴望着——但他太想做一个人格完美的君子,或者说是圣人,压抑身体里的叛逆是他长期以来的“内战”,这个与韦莲司独处的秋夜同样让他灵与肉之间发生激烈冲突,这样的冲突也同样发生在韦莲司身上。
事实上那一夜她一直心不在焉地与胡适谈着别后种种,在谈话的间隙,她一直在设想着接下来她所要面对的情景:她与胡适是同床共枕还是分室而居?以往胡适来家中,有管家,有父母,尽管她内心有强烈的与胡适同居的渴望,但他们仍然在表面上流露出“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样子。而这次却不同,家中只有她与他,渴望了多少年,期待了多少年,现在花好月圆的良辰美景就在眼前,对于心中埋有炽烈情焰的一对男女来说,不燃烧一次更待何年?
终于,月圆中天,两个人再也说不出话来,说了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太累了也太疲倦了,胡适眯起眼睛微笑着注视韦莲司,韦莲司脸刷的一下立马像火在烧。如果胡适张开怀抱,她会像飞蛾扑火一样扑上去,哪怕燃烧成灰烬也在所不惜。可是胡适没有,传统的东西堆集在他身上,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一直努力着做一个“圣人”,一切不合“圣人”规范的行为他竭力排斥。其实他内心也渴望着,矛盾着。他最后选择进入卫生间,把接下来的选择交给韦莲司,他甘愿接受她的安排。
胡适在卫生间磨蹭了许久,韦莲司其实已经安排好了,她将两条被子全铺在一张大床上,在女人的小心眼里,她将这张宽大的床铺当成她新娘的婚床。老姑娘独身太久了,太渴望一个年轻男性的爱抚,何况这是一个才华横溢、英俊洒脱的男子,他占有她的心灵已经多年,但她更渴望着他的身体,希望他在身体上占有她——她希望就在今夜,两个人的灵与肉和谐统一。可是胡适仍然不出来,她想他可能怕难堪,可能怕与她裸裎相对,她的害羞与自尊又让她抱起大床上的被子放回到她自己的小床,此时又有点后悔,想重新抱回到大床上去,女人的自尊又让她不能做这样的事。
就在彷徨矛盾中,胡适从卫生间出来,看到了大床上的一床被子,他明白了韦莲司的用心,此时他更不敢唐突冒犯。看着胡适脱衣上床,韦莲司如万箭穿心般的难受,盼望了多少年,总算等到了隔海相逢的这一天,这高天的明月之夜,难道就这样被无情地辜负了吗?她不甘心不忍心,就双手抱在胸前站在门外望着胡适,胡适也看着她,但是她不能总是这样一直站在房间门口?在伤心与绝望中,她点了点头道声“晚安!”她离开了,一转身,热情奔放的女郎忍不住哭了。
这一夜韦莲司耿耿难眠,一墙之隔的胡适也没有睡着。韦莲司几次欲起身来到胡适床上,最后她没有这么做,她起床为自己灌了热水袋,然后一头钻进被窝里,她就把那个热水袋当作胡适抱了一夜。后来她写信给胡适:“最难堪的时间是早晨六点的时候,我想念你的身体,我更想念你在此的点点滴滴,我中有你,这个我,渴望着你中有我。”被情欲折磨的一对男女,就这样度过了最后一个不眠之夜。
男女间经过提纯的爱情像雪雕一样冰清玉洁,韦莲司与胡适之间的友谊一直延续下来,延续到江冬秀甚至胡适的孩子们身上,胡适流亡美国那些年,他多次带着江冬秀去韦家小住。后来其子在美留学,也多次得到韦莲司的照料,而韦莲司对胡适的爱也始终未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