妲己平举着锯条,细细观察着。沉默了一分来钟,她回复说,“这锯条确实被用过,不过锯齿磨损程度不太厉害,反过来说,要想用它把人腰锯断的话,有些锯齿会被磨平的。”
我把这个嫌疑排除了,但这期间,刘文章也凑过来听一耳朵。
这样折腾半个小时,我独自来到一个偏房。
打开有些发烂的木门后,我被扑鼻而来的一股霉味熏到了。这间房的灯泡还坏了。
我不得不举着电筒往里照。
这应该是一间杂货库,摆放很乱,放着烧烤用的物品。
我试着进去转了转,不过有种举步维艰的感觉,有些地方更被煤炭挡着,压根没法下脚。我估计没啥线索,等正要离开时,从一个角落里隐隐飘出一股子骚味。
我嗅觉还是挺灵敏的,猛地停住身子不说,还再次嗅了嗅。
我纳闷这骚味是哪来的?而且院里有独立的厕所,张家父子犯不上在这里撒尿吧?
我夹着手电筒,这样能腾出双手。我东挪一下、西搬一下的,整理出一个过道,奔着骚味凑过去。
最后来到一面墙前,我确定骚味从这里发出来的。
我上下照了照,又跟屋外的墙面对比下。
我发现这面墙其实更像一个垛子,有半米多厚。正巧在我旁边一个木箱上还有一根小铁棍,我拿起铁棍,对着墙体敲了敲。
刚开始几下,我听到的都是实心的闷声,后来出现空空的回声。
我觉得不正常,扯嗓子把妲己和刘文章他们全叫来了。
刘文章是个“破坏狂”,不考虑别的,非要找锤子,把这里砸开。但妲己细心,制止刘文章。
她蹲下身,对着墙面摸来摸去。
按妲己的说法,张家父子既然懂木匠,肯定会一些做暗门的技巧。
也真被她猜中了,最后她对着一个不起眼的凸出来一块的方砖掰了掰,咔的一声响,墙面上出现一个小门。
我们合力把它打开。
这里面有一人高、半米宽的小空间,居中放着一个冰柜。我们仨都举起电筒,一边往前凑,一边对着冰柜里照去。
只是冰柜上面的玻璃板上冻着一层厚冰,我们根本看不出啥来。
刘文章骂骂咧咧一句,伸手把玻璃板推开了。简直难以相信,当看到里面冻着的东西时,我脑袋里嗡了一声。
我和刘文章都迅速往后退了退。我们身后原本还站着那两个民警。
我俩这么一退,差点把他们撞到。
刘文章瞪个眼睛,估计再瞪狠一点的话,他眼珠子就掉下来了。刘文章问我们,“看到没?操他个妈的,太狠了!”
两个民警听得一头雾水,有个民警还想往前凑一凑,瞧瞧到底咋回事。但我拦住他了。
我回忆着刚看到的一幕,冰柜里放着一个个的婴儿,别看被冻的硬邦邦,但姿态各异,让人联想到他们死前那一刻是多么的痛苦。
刘文章又念叨,说这可是大案,漠州有史以来最严重的一次大案!这么一柜子的婴儿,张家父子到底杀了多少人?
两个民警终于听明白咋回事了,表情都有点怪。
妲己倒是突然笑了,还扭头看着我们。
我心说这娘们是出门忘吃药,又犯病了吧?死这么多婴儿,她开心个什么?难道因为又有这么多标本供她研究了?
没等我们说啥,妲己伸手摸向冰柜,从里面拎出一个“死孩子”来。
我们四个本都拿出一副恶心样,但看清妲己拎的部位时,我一下愣住了。
刘文章更逗,还问了句,“操啊?这婴儿的*河蟹*咋这么粗大呢?”
我为他的智商着急,也真想抽他一个嘴巴,提醒他,这哪是小鸡子,哪有小鸡子长在屁股后面的?分明是一条尾巴才对!
我稍稍调整下情绪,又猜测的问,“难道是一冰柜的死猴子?”
妲己摇头说,“全是剥了皮、半大的小狐狸!”
我们都有些犯懵,我想的是,既然不是死孩子,张家父子干嘛把死狐狸藏的这么隐蔽呢?而且骚味一定是死狐狸身上发出来的。
妲己摸向兜里,拿出一个小工具夹。
这里有小解剖刀。这刀也真是锋利,妲己用它割了一下,就把一片冻肉弄下来。
她捏着冻肉,跟我们继续解释,“这些狐狸都是被吲哚类激素喂出来的,几个月不到就长大了,养殖户把它们皮扒了卖钱,又把肉用一元多一斤的低价处理给一些肉贩子。想想看,现在羊肉二十多元一斤,狐狸肉才多少钱?”
妲己又把那小块冻肉放在鼻前闻一闻说,“狐狸肉先用羊尿泡一泡,再用羊油沁一沁,之后盖着烧烤料,食客根本就尝不出来!”
这话言外之意,我们都听出来了。
刘文章接话说来之前,他就在地摊吃烤羊肉串呢。他一定太能联想了,突然忍不住捂着嘴,冲了出去。
妲己又把手里的死狐狸丢回冰柜里,我们这些人,在刘文章在外哇哇吐声的陪伴下,一起走出去。
等把张家彻底搜查一遍后,除了那一冰柜死狐狸以外,我们并没其他发现。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刘文章给芬姐打了电话,我们一行人收工了。
但我们仨没下班,一起回到警局,跟芬姐一起开个会儿。
这次的搜查报告,是刘文章写的,他跟我意见完全不一样,把那些不是证据的证据都列举出来。
芬姐听完后,跟刘文章的看法差不多,觉得张家父子的嫌疑越来越大,而且她把大锅和锯条都列为了旁证。
芬姐的意思,眼瞅着到案发后第三天了,我们再加把劲,找到更直接的线索与证据,把案子彻底告破。
刘文章还有点想法,不过没在会场上说出来,只是对芬姐使眼色。
芬姐说了句散会,跟刘文章先后出去了。
这一刻,我觉得刘文章做得不妥当,心里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我看着妲己,想跟她交流下,但妲己闷头整理着笔记,她也没多待,说手上还有一个尸检要做,恐怕不抓紧的话,到明天上午都弄不完。
等她走了后,整个会议室彻底空荡荡的。
我也不瞎合计了,不然凭现在掌握的信息,越让人琢磨,越让人心乱如麻。
我简单收拾一下,出了警局直奔医院,我想知道大嘴醒没醒!
来到医院时天都蒙蒙亮了。我直接去看大嘴。但现在的大嘴还没醒。
我又找到值班医生问问情况。他正呼呼睡觉呢,这时候也是人睡得最死的一刻。我把他叫醒时,他脾气有些暴,但看清是我以后,态度又缓和不少。
他的意思,我就放宽心吧,明天白天大嘴准能醒。他还给我提供一个便利,说大嘴房里还有另一张床,我要是真放心不下,就躺那张床上陪护。
我说声谢谢,接受了这个建议。还有专门的护士给我拿来一套崭新的被褥。
也因为实在太疲惫了,我把外衣脱了,钻进去想睡一会儿,却不知道咋搞的,等再一睁眼睛,天都黑了。
我激灵一下坐起来。旁边正有一个护士给大嘴拔针呢,我还把她吓了一跳,针都没拔好,让大嘴手背上嗤嗤往外溢血。
护士一边使劲压着出血口,一边盯着我。
我问她现在几点。护士告诉我,“晚上六点。”
我心里上来一种自责感和担心,心说孙全啊,咋跟个小懒猪一样?睡了十多个小时,另外一天没上班,要是被芬姐知道我这么偷懒,不得把我皮扒了?
我琢磨怎么办才好呢,护士误会我的表情了,告诉我,大嘴中午醒了一会,只是神智还有些不清,又沉沉睡过去了。
我又凑到大嘴床边。但现在的他继续昏睡着,我想跟他说说话也不行。
我给护士留了手机号,那意思大嘴再醒了,给我打电话。护士应下来。我又急忙出了病房,躲在楼道里措词去了。
做人嘛,有时候得会说一些善意的谎言,我把自己今天干了什么,都编了出来,而且自认天衣无缝后,给芬姐去个电话。
接通后很意外,芬姐不仅没有让我汇报工作的意思,还心情不错的叮嘱我,最近工作压力大,让我一定多休息,而且天气变凉了,记得多穿几件衣服。
我都听愣了,撂下电话后想,这也不像我印象中的芬姐了,哪有一点雷厉风行女神探的架势?难不成她刚嗑药了?才让心态变化如此大?
我又留意到,妲己下午给我发了一个短信,问我在哪呢?
我猜她找我有事,就又给她去个电话,却一直没人接。
现在这时间,警局早下班了,但我决定还是回去点个卯,转一转。
我是真没想到,刚进警局大门,就遇到刘文章了,他竟然没走,而且心情也很好,主动跟我打招呼。
跟他擦肩而过时,我看他手里拿着厚厚一沓子资料,最面上是一张报纸,其中认尸启事的标题很明显,另外我还认出来了,这沓子资料中包括写结案报告的稿纸。
我冒出个念头,之所以芬姐和刘文章都这样,是不是因为分尸案结案了?
我有点难以接受,这案子疑点重重的,怎么我偷懒睡一白天,就这么顺利告破了呢?
我想问问刘文章,等一扭头,发现他已经出了大门,不知道走哪去了。
这时后院那里传来动静了,似乎挺热闹的。我又赶紧奔向后院。
殡仪馆的运尸车正停在解剖室门前,有俩抬尸员抬担架出来,妲己在后面送他们。
我看担架上就鼓了一小部分,猜到装的是高丽的半截尸体。
就凭这儿,能证明我猜的一点没错,案子确实结了,高丽半截尸身也开始往殡仪馆转移。
妲己还留意到我了,对我摆摆手。我跟抬尸员不熟,就没打招呼。我直接凑到妲己旁边。
我俩目送运尸车离开,之后我让妲己追问到底发生啥事了。
妲己告诉我,今天下午张老爷子招供了,说他们父子跟高丽吵架后,他怀恨于心,把高丽先奸后杀,又涂鸦泄愤,最后弃尸荒野。
按说既然有人坦白,这案子确实能结案了,问题是我往深了琢磨,这老爷子交代全了么?高丽下半截尸身哪去了?他煮尸和分尸用的工具又是什么呢?
我把这些疑问说给妲己听。
妲己并没参与审问,她知道的也都是听来的。她就又把她剩余知道的全告诉我了,张老爷子说下半截尸体也被他丢弃在郊区了,之所以警方没找到,很可能被野狗叼走了。至于作案工具,就是家里那口大锅和锯条……
我对这种交代不满意,但这话没跟妲己说。
我表情上一定有所流露了,妲己盯着我看了一小会儿后,突然像想起什么一样,又跟我强调,“圈儿,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我好奇去哪?妲己不说,还主动去调度那里领了一把警车钥匙。
我跟她一起上车,本应该我开车,毕竟我是男她是女。但我不知道路咋走,也就没争。
妲己车技很一般,开的却不慢,路上我俩瞎聊一会。过了半个钟头吧,到目的地了。
我冷不丁很诧异,心说这大黑天的,我们来漠州看守所干什么?等又一深琢磨,张家父子都被看押在这里,难道妲己是想跟这对父子问问话?
我俩把车停在接待室门前,进去后,还有一个胖民警跟我们碰面了。
他专门负责接待这一块的。我跟妲己亮了警官证,我让他帮忙把张老爷子带过来。
我自认这么说没啥毛病,胖民警却不配合,绷着脸,念叨这么一句,“是分尸案的凶手吗?他是刘哥负责的,要问话的话,得刘哥同意才行。”
我一下就火了,也知道刘哥指的是刘文章。我不再跟胖民警客气,反问他,“我说同志,我跟刘文章都是刑警队的,也是这次分尸案专案组的一员,怎么?要不要我们领导跟你们所长沟通一下?”
我这是故意压他呢,他脸色变得很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