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还是默默地帮这酒鬼缝起了袖子——当然不是用他那在江湖暗器榜排行第六的“针”,而是从怀中翻出的针线包里掏出的针。
钱少爷看着他纯熟地引线穿针,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给自己缝补,而且针线活还真挺有模有样的,遂像流氓似的吹了个口哨。
看这钱少爷脸上一副“堂堂男儿居然随身带着这些姑娘家才用的东西”的嘲讽表情,唐曦月脸皮热了热,“行走江湖还要时刻保持体面,这是常识。”
钱少爷听了,竟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仿佛在品评什么货物似的,半晌,才迎着他凶恶的眼神不知死活地提议:“隐姓埋名也挺逍遥自在的,我吃亏点投资你开个成衣铺!”
“闭嘴!”嘴上这么凶,他的表情倒挺得瑟的,他唐曦月堂堂唐门二少爷,“神针公子”美誊可不是浪得虚名的,杀人、缝补都难不倒他!
一时走神,唐曦月也没察觉到钱少爷看着几乎看不出缝补痕迹的袖子,再看向他的表情略显古怪。
“喂,你打算怎么帮我?”他语气平和,手却搁在钱少爷的肩膀上,食指与中指一夹,针却可疑地指住了钱少爷的咽喉。
钱少爷老气横秋地说:“自然是去案发地´s。”
“喂,那是你开的酒馆。”某人皱眉。
钱少爷纤细的食指不怕死地推开了他手上的针,“本少呢,现在打算要领着我的‘小厮’回家去查明真相。小厮,还不随本少回府?”
此处是客栈屋脊,来去只有他们二人。谁是少爷,谁是小厮,自然没有争议。唐曦月瞬间就恼了。
出生至今,还没有人敢骑到他头上去。
但看到唐曦月一脸凶相地瞪过来后,钱少爷也不惧,竟是徐徐地从屋脊上站起来,小小的腰杆挺得笔直。站在逆光里,这小人倒是自有一股大家风范,唐曦月不禁开口:“喂,我可不是你可以随意支使的人。”
钱少爷只是轻巧地说道:“首先,你得称呼我为‘少爷’。”说罢,逆光中的小人抿唇一笑,“难不成你唐曦月堂堂唐门二少爷还能容忍你身边的小厮叫你‘喂’?”
这话说得实在太有道理了,他竟无言以对。
“不过,要顶着你这张脸回去实在太惹麻烦了,你不是江湖中人吗?会易容吧?”
“略懂。”他脸上是禁不住的得瑟,用针刺激穴位改变容貌向来是他的强项,简直是偷鸡摸狗、暗箭伤人时的必备技能。
于是,当钱少爷重新回到白银楼,惊呆了一群忙着寻他下落的下人时,身边还多了个花须白发,身材伟岸但有点小驼背的老头子。
白银楼上下忽然看到了失踪超过两日、在众人议论中已经惨遭毒手的正主儿,顿时炸开了锅。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城里摆卖的小贩丢下手中活儿赶来了,四处搜捕杀人、掳人要犯唐曦月的捕快们赶来了,白银楼瞬间热闹得堪比闹市,而对于众人砸来的问题,唐曦月早就被吓懵了,总觉得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比不要命的绿林莽汉更可怕是怎么回事?就连平日觉得古板无趣的捕快们,此刻只差没把“八卦”二字刻在脑门上!
倒是钱少爷,被淹没在口水中,竟自带“失聪”技能,事后简单一句话就粗暴地把场面稳住了:“为庆祝我大难不死,今天酒水全免!”
比起八卦,自然是免费酒水更有吸引力。
于是,伪装成老头子的唐曦月随着钱少爷畅行无阻地来到了位于白银楼楼面后的主宅区。
唐曦月上次来的时候是晚上,加上本来就是个路痴,没了地图,如今走在蜿蜒的曲廊上那叫一个茫然,没想到的是走在前面本该负责带路的钱少爷居然比他更茫然——就连路痴唐曦月都察觉到了,他们已经在相同的地方绕了几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