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的故事之非正常死亡之后:剖析老百姓闹丧之迷
那是个星期五的早晨,天气很好,我已经研究过天气预报了,未来三天天气都很好,我已经和连云港的同学说好了,周末去那里玩,我人在单位里,心已经有些飞到孙猴子那去了。
突然,一个报警电话打来,发现两具男尸。我心一沉,觉得连云港和我的距离也许不止十万八千里了,(实际上只有二〇〇公里)。
我立即前往出事现场,尸体是在一个水塘边被发现的,这个水塘是工程队造桥为了取土方而后天形成的,尸体是两个十三岁的小孩,原来在水里的,被周围的群众发现的。
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是溺水而亡,还是被人杀死后推入塘的,还是在塘中淹死的?在我的心里有一个大大的问号,我向领导汇报了情况,就立刻走访周围的群众,询问了半天,听惯了人老人例行的啰嗦后,我耳边滑过一句话:我家隔壁的张小毛昨天和他们两在一起玩的。
方向有了,张小毛是最后看见他们的人。于是马不停蹄,。直奔张小毛家。
张小毛是小名,在郊区和农村,很多人习惯别人的小名,大名却往往没有人知道。不过也不要紧,对警察来说,调查情况是基本功,很快我找到了他,他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看到我们去了,头低的很厉害,说出了实话:昨天和那两个孩子一起去水塘里游泳的,他们两人沉下去了,他一害怕就回家了。没有敢对别人说。
情况已经清楚了,事情是不是已经结束了,我可以顺利的进行连云港之行呢?
回答是肯定的。不可能。
中午12时许,溺死的两个小孩家里近五十人,抬着两个小孩的尸体,到了挖水塘的工程队的驻地,要求工程队的领导解决问题,闹丧开始了。
闹丧:就是指群众在亲属死亡后,纠集家属,采取不合法的手段,向对方施加压力,以期获得更大的利益的行为。(这个定义是我自己下的,未经官方论证,切记)
我们全派出所的人都去了,局势才稳定些了,。双方坐下来讲述了自己的观点,仿佛在开国际大专辩论会,争吵非常激烈,只是文化品味低了不少。
工程队认为:这个池塘是我们挖的不错,但我在塘边也写了告示,禁止游泳,还到附近的中小学散发了传单,通知学生不要到池塘游泳,工作已经作到位了,只是承担人道主义责任,赔不了多少。
死者家属认为;既然工程队挖了池塘,出了事情,就要负全责,做哪些象征性的行动也没有什么意义。事情解决不了,他们就要阻止工程队的施工。
其实按照法制社会的理想:双方有分歧,找法院打官司,解决这问题,警察一点事情也没有,法院判多少就多少,双方都没有异议。这,只是理想状况,在中国,这种解决的情况是少的,据我所知道,绝大多数情况都是在公安机关主持下的,私下调解的。
老百姓为什么不愿意打官司,原因很多
一打官司花钱,老百姓不富裕,觉得直接要钱实惠。
二老百姓觉得自己处于弱势的地位,和强势群体打官司不利,不如自己纠集家属,施加压力
三法制意识的淡泊,想不起来打官司
到了下午下班时间,谈判不欢而散,其他的同志都走了,所长叮嘱我留在工程队驻地,随时注意控制局势。并不是因为我能力强,我总觉得是因为我最好用,年轻啊。
到了二十时许,突然又有一帮人冲进了工程队的驻地,矛头直指工程队领导,目的是施加压力,工程队是张书记主持工作,那群人就盯住了张书记,我及时的出现,他们稍收敛了点,没有直接动手打,(实际中动手打的也不少,仗着一股火气)他们拉扯张书记,动作越来越大,我和工地保卫科的人在一旁。,拼命拉。,但似乎这些人的火气越来越挑起来了,最可恶的是很多小人在后面煽风点火:“打他 ,小孩都是他们害的,非叫他赔不可,把东西都砸了。”
这时候,调人已经来不及了。面对这些闹丧的群众,究竟怎么办才好呢?我没有主意了。
但是,这时候,转折点到了,。突然,张书记晃了一下,直挺挺的倒在地上了,一动不动了。哪些闹事的群众也呆住了,时机到了,。我原来和缓的口气立刻变硬了,怒吼,镇住了所有的人:都住手,想干什么啊,。出人命,谁也跑不掉,都给我回去,明天早上。领导都到,会给你们答复的。(大家记住了,怒吼时,短促的话有力)
闹丧的人终于走了。恢复了平静。
张书记五十多了,行伍出身,走南闯北,和我们很熟悉,他这一倒,显示出了非常高的水平。闹丧的人本来就是借机会闹的。他一倒,情况立刻逆转了,本来老百姓认为,我们的小孩死了,我是有理由闹的,现在闹除了人命的话,他们也害怕了,就走了。其实以他的体质也没有那么容易倒的,我心领神会。和他演出了一场双簧,他的年龄可以做我的父亲,但不影响我们是最佳搭档,虽然直到工程结束,我也没有问过他是不是真的摔倒的,也不需要问的,因为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二天,领导宣布,取消一切休息,等待事情处理完毕,我去不了旅游也没有什么遗憾的了,老同志都来了,分局主管治安的副局长也来了,治安大队也来了。政府,工程队,交通局都来人了,我只是个小卒子,任务是待命。,我就又象咸亨酒店的小伙计,冷眼看事态发展。
双方的分歧是很大的。
老百姓的要求是简单,尽量多要些钱。,工程队到不是在乎这些钱。搞大工程的,这些事故的钱都有预算的,可是他们也不会爽快的答应的,一不能让老百姓漫天要价,二是以前类似的事情赔过的,如果这次赔的高了,。其他的再来闹,会引起连锁反应。
老百姓就那一招,你不答应我要求,我就阻止工程施工,这是个绝招,因为这个工程是国家重点工程。耽误不得,大家都负不了责任。,
谈判是漫长的,可以考验你的耐心,我们在谈判的会议室外徘徊,关注着新动向。
终于达成协议了,副局长显示了他高超的指挥艺术水平。,赔偿不超过上次赔偿的标准,但加一条。补偿家属的其他费用XX万,这样就艺术的解决了赔款数量的问题,不怕以前赔过的人嫌标准低了,再来闹事了。,
事情拖了一周,终于结束了,我们一周没有休息了。
太累了,身体不累,精神紧张。
警察心语
闹丧是很愚昧的行动,与法治化的大愿景背道而驰,它无可辩驳的说明中国还深刻的存在封建残余,不是每个人都知道法,熟悉法,愿意自发的依靠法来解决事情的,往往闹丧的人们会触犯法律,自己还不知道,他们认为,只要我有理由的闹,犯法也没有什么,还有法不责众的观念,这是可悲的,要彻底解决群众闹丧问题,一是提高全民族的素质,二是深入法治化的宣传,都是漫长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