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我和高迪拉着手进了家门。父母一见高迪略有羞涩的样子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乐的前后屋瞎转悠。之后就闲聊,我见父母和高迪唠的很热闹,就打个招呼出了门。拿上存折赶到城里,给风那个朋友打电话。
她一听是我很恼火,上来就一句“你这种三十岁还窝在家里没出息的傻比男人,撞死算了!给我打什么电话!”接着把我家祖宗三代数落了一遍,一看就是个直性子。我没吱声,只央求她出来。女人就是这样,你得给她一个发泄的机会,挂电话后不久她就赶到了肯德基。
你还想干什么。一见面她就冷冷地甩了一句。
我问她凤还好吧?
她就斜着眼瞅我:你说呢?有屁你就放。姑奶奶我没空跟你这叨叨。
话不让说,我就把存折推到她跟前。
“什么?”
“一点钱。”
“谁稀罕你的臭钱!”说完站起来就走。
我着急拉了她一把。
她就回头瞪着我:拿开你的脏手!你到底想干啥?
我终于忍不住了:你嚷个毛啊嚷!我欠你钱?我整的你怀孕了?没见过你这样的女人!这还不让人说话了?要嚷回家冲你妈嚷去!
她一听却不走了,转回身坐下狠狠瞪着我。
我和她对视了一会,才说:凤的处境不好,我这多了没有,这点你先拿去想法让她收了。你是她好朋友,咋就不明白我这也是为她好。
她又开始打机关枪:为她好?你早干啥来?她饭店失火你在哪?圣诞节你在哪?她上医院查身体你在哪?搂着个狐狸精在外头浪!我也没见过你这样的男人!
等她突突完了,我才说:你讲的都对,问题是现在说那些都没用。既然你是她好朋友,就不想着帮帮她?你要说不想,我爬起来就走,你要有本事帮到她,我也不废话。
她喘了口气,说:你自己给她送去!
我无奈的看着她:凤能见我吗?她家要有藏獒,估计能直接放出来啃我。你咋这么没脑子?
“谁没脑子?你说谁没脑子!再说一遍你!”她又急了。
“好,好,我没脑子。”我拿起存折放在她面前,“我就问你帮不帮她?”
“帮!”说完她抬手一把抓起存折转身走了。
“喂,先别走!那个孩子……”
“我不知道!要问你自己问她!”那姑娘脚底下不带犹豫的,一头扎进风里。
我叹了口气,觉得头有点疼。出门找了个背风处,点上一支烟,脑子这才重新活泛起来。看着街上来往不绝的车流和人群,突然觉得自己就像站在一条河的中央,河水淹到脖子了,我努力张着嘴,贪恋水面之上的空气,很想活着,脚底下却又使不上劲,好像踩到了淤泥,不知道该向左右还是向右。也许不管向左还是向右,只要我走,都能上岸。我看到了凤,站在河道左边,肚里有我的孩子,一会哭了,一会笑了,朝我招手,听不清说着什么;我看到高迪站在河道右边,穿着白纱裙一动不动,宛如仙子,却戴着一个漂亮的面具。
烟头燃完,火星烧到了指头,我狠狠把它丢到脚下。低头看了一眼,确认自己是个带把的,头脑才清醒了一些。我想,即使没有凤怀孕这个事,是个爷们也得坚持自己的原则吧?我想起来高迪整的那一连串三十六计之各种计,想起从前来自她的凌辱,想起她出现后我混乱透顶的生活以及村头的老槐树,还有镇上八婆们对凤的围攻以及自己的将计就计,对了,还有高迪面对善良单纯的小凌使出的所谓攻心计。这样一个会算计的,曾过着普通人不敢想象的生活的女人,需要对她心软?母亲和妯娌们喷凤一脸唾沫的时候怎就不心软?就算和高迪睡觉了,那又如何?那句台词怎么说来着:对不起!其实我是卧底!
想到这里,我无奈的笑了笑,那表情让路人看到一定会觉得怪异。我感到肚子里不舒服起来,又开始反胃,但是脑子里却很清晰:男人就该有男人的尊严,尤其不能在同一个人女人身上丢弃两次。即使放下这尊严可以获得一切,即使天下大部分男人都为此趋之若鹜,叫嚷着所谓的现实和理智放下尊严向前冲,那也不关我的事,人早晚归于尘土,到那时我的墓碑在晴朗的日子里会不会显得阳光一些呢?我想到自己要是早无所顾忌,在工作和生活里学会低头和微笑,也不至于有今天。可是需要后悔吗?需要吗?不需要吗?能够吗?不能够吗?
天知道。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