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好笑笑,问他好抽不,他爽快地把烟袋递给我。我拿袖子擦了擦,狠狠抽了一口,嗓子里顿觉一阵辛辣,说:不错!很好!
大爷和我一起笑了。
我买了二十块钱的烟丝,瞅着是那么那么多,好像一辈子都抽不完,于是觉得自己以前很傻,天天抽五块的将军,心说,你个死外装宅男又没钱还装什么比啊!我提着烟丝转身的空挡,撞到一人身上,一看是我中学同学,之前跟凤在大槐树下分手后去他家睡过一晚。
“吆!抽上烟丝了!”他笑着招呼我。
我说我烟瘾挺大的,然后不好意思地笑笑。
他给我发了根烟,我犹豫了下还是接了,他帮我点上火,说:哎!不是我说你!咋的,听说你把你未婚妻打跑了?
我知道他指的是高迪的事,就说:没有啊!你听哪个烂嘴婆说的?就吵架,不合适嘛。
他说:你还挑啊!那媳妇多好看,咱镇上头一号数得着吧!你看你,咱那些初中同学里上博士的那谁,前几天也结婚了!
我就点头。他说的那人我认识,上学时还挺熟,成绩很好,就是太老实,没啥深交。
他接着说:我都去参加婚宴了,他媳妇是研究生,你看人家日子过的!咱那批人就数你没结婚了吧!
我说:不对吧!还有锅子。
他说:你别说锅子。人家在城里当医生,小姑娘有的是,那是有挑的资本。咱有啥?那天婚宴上几个同学还说起你,哎。人家是不好意思给你发请帖,怕你难堪。还有那么多乡亲在,不是都议论嘛,说你吃喝赖在老人身边,就是不找个厂子干活,天天打电脑,连个媳妇都娶不上,好不容易有个送上门的,还被你给打跑了,你说你脑子是不是……
我就调整呼吸禁止血气上涌,但感觉脸还是微微得红了,脚下却像生了根,不知道该说啥才能摆脱当时的境地。
他就说:不说了,不说了!赶紧回去吧!有空找我玩!
我连声说行,狼狈的离开,提着烟丝在人群里穿行,迎面还碰到几个熟悉的嫂子,只好点头问好,也不知道她们瞅没瞅见装烟丝的塑料袋。挤出人群的刹那,我长出一口气,感觉就像逃出了奥斯维辛集中营。我想,在乡亲们眼里,我真就是个另类了。我日夜对着空白的WORD,然后鼓起勇气,一个字一个字把它填满,然后再面对下一页空白……我的行为被亲人和乡亲们叫做打电脑,我的称号被叫做废柴。
去你妈的废柴!我回头看了一下集市上的人群,怎么都那样陌生呢?我好像能把每一个人都看透,他们被我看得透明,我可以从他们身上穿过去,却没有人发觉。
我匆匆回家,进门前脱下羽绒服包起烟丝就进了卧室,旺旺跟在我屁股后面叫,估计是闻到味道了吧,急的我回头踹了他一脚。经过堂屋时我看到有两个人陌生人跟父亲聊天,扔下烟丝后出来倒水,隐约听到他们说起什么利息。我一下子明白那是来要账的。是啊,离过年还有一个来月了,是到了算账的时候了,当年黄世仁在这个时候也开始惦记喜儿了。我轻轻叹了口气,穿过母亲卧室返回房间,见母亲正掏出来几个布包,我没有多看直接回了卧室。坐下去时心里面却难受起来,我猜想那该是母亲夏天杆油饼赚的那点零碎钱,估计拿去还人家利息吧。想到这里,浑身一下子酸了,软绵绵地躺回床上,再没有起来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