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那次活动我还发现村里差不多大的哥们都爱穿西装。记得我最爱穿西装时应该是高中毕业后的一到两年,那时候很容易买到蛊惑仔里的开叉三扣小西装,穿个白衬衫不系领带挺好看的。
那段时间大成的儿子亮子也回家了,他比我小几岁,和我挺熟的,听说在外面打工,没问他做什么。赶上周末亮子就叫上回家休息的市医院医生锅子来约我去打够级。我说打的不好,确切说是不敢去。父亲当着外人不说话,锅子说走吧走吧!有美女!于是,就走,身后背着父亲两条凛冽的射线。人没心情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何况打牌呢。基本上听他们闲聊,亮子说起他打工的趣事,问锅子年底能拿多少奖金;锅子说起令他又爱又恨的医药代表,向亮子打听谁家闺女长的好看。随便甩了两个小时我就回家了,发誓再也不出去打牌了。没成想第二天又有事,二叔家我弟江山要订婚,派我随车队去他丈母娘家送东西。
二叔过来对父亲说,咱家的事啊,就等着老大利落了才能跟着都利落。你看老大不结婚,咱老二江山就不能结婚是吧?
父亲就点头。
我心里嘀咕了一下,知道按农村规矩的确是那样。当老大的不结婚,下面的弟弟们怎么能结婚呢。
二叔看我发愣,就说:别愣着了!赶紧地,车都等着呢!这是给江山订婚又不是结婚,回头你那事自己多上心就行!
那次出动了八辆轿车,大部分都是家族里哥哥们的,大家欢天喜地去了邻村,分几张桌子做好,然后开吃开喝。坐定之后我发现还是没我啥事,就慢慢自在起来。还没等吃几口垫垫肚子,几个哥哥就轮番跟我喝酒。我想,自己家二弟这订婚宴怎好偷懒呢?于是基本来者不拒。我喝一口,旁边哥哥们就喊:好!好酒量!喝到大概上午十点打道回府,这事情算完了一半,家里还有一拨等着呢,去女方家的人那都是选派的代表。家里人就多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大半百人,每个房间都摆满了酒席,一直摆到院子里。我记起来父亲以前给我定的规矩:当着外人别抽烟。高迪在时那规矩我早破了,可是高迪已经走了。于是有人递烟时我便拒绝,站在院子角落里看人们忙碌,感觉自己就是个死跑龙套的。
那天是办喜事,母亲在那里跟我说的是正常话。那是从高迪走后的将近十天里,她跟我说的第一句不带脏字的话。
母亲说:你爸说你好像喝醉了!你喝了多少?别没数!
母亲这一说我才意识到在这熙熙攘攘的环境里,我身上居然还有来自父亲的那两条犀利的射线。不由得心里感叹:高迪若在,这一切都不会发生的。
看着母亲凌厉的眼神,我就说:没喝多!放心吧!
母亲说:怎没喝多?你爸说了,看你一个人站这儿傻笑半天了!
母亲走后,我疑惑的问自己,刚才我笑了吗?笑半天了吗?我却不知道。我笑什么呢?难道我真喝醉了或者是疯了?
那天我真喝醉了。中午开席后我照例跟同辈兄弟坐在一起。座位是有讲究的,按辈分排席,每张桌子上还有一个威望比较高的充作暂时的领导人,妇女们自然要坐在院子里或者厨房里。由于那天是订婚,二弟江山没必要回来,我便成了大家攻击的对象。当时便后悔早晨在女方家喝的有点多,但不能拒绝啊,那就喝吧。谁知酒入愁肠,大概只挺了二十分钟就不省人事了。丰盛的饭菜一口没吃,更加可气的是,先前计划好捞几包香烟的,结果由于醉倒一根没捞着。
醒来后已是傍晚。那是我一年来第一次喝白酒,一喝就两顿,直接喝趴了。母亲问了我一句:知道自己咋回家的吗?我说不知道。起床后去外面喝水,父亲冷冷来了一句:知道自己中午出的什么洋相吗?我说不知道。我真一点记忆也没有,脑海里只有醉倒前满桌子的菜以及成条成条的香烟。我意识到那天喝醉后肯定说了不老少不该说的话,甚至是大笑过?大哭过?我不记得,但那一定是让父母难堪的事。
第二天中午,我照例默默吃了午饭回到房间,关于醉酒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也并不敢问。后来听说,只是听说,我醉了后,看上去好像还没事,江山他妈赵玉华拉着我的手说话,说平时一想起来我的现状就难受,我就对她说了些不该说的话,把她说哭了。
那天父亲愁闷的照例喝了酒,可能母亲也心烦,于是也喝了。我正躺着,听到外面像往常一样又吵了起来,本想不作理会,突然听到了父亲的咆哮声。我一想坏了,平时父亲是不敢顶嘴的,今天这是咋了?就连忙跑过去。
我一看立刻明白了,父亲喝多了,母亲估计也喝多了。堂屋里连以前的空酒瓶子都被踢地到处都是,碎玻璃遍地,满屋子酒气,母亲正举着一个碗砸父亲的头,父亲抓着母亲的手腕往院子里拖。我就赶紧去拽,结果一个也拽不动,喝醉了的两个人都使上牛劲了。
父亲把母亲推倒在地,把碗夺过来摔碎,嚷着:疯婆娘!忍你不是一两天了!你到底打谱咋!
母亲的词很溜,张口就是一大串,可能是平常骂我练的熟了,鞋拔子,死外装,死潮吧,烂咸鱼,反革命,老王八蛋,小王八蛋……一口气突突出来。父亲就去拽母亲,那意思是想拉母亲起来,我也去帮忙,母亲胳膊是软的,就根本不让人使上劲。我叹了口气,无奈地看着母亲坐在地上跟父亲拉扯,从院子里打倒西厢房,再从西厢房打到东厢房,母亲浑身都是土,父亲脸上手上被母亲抓的稀烂。
父亲使劲喘着气喊:离婚!不过了!
母亲就喊:离就离!谁怕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