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了很多,我啥也没听到,琢磨着该怎么回绝才能不伤表哥的面子。父母求他办事,结果因为我不配合,这算哪门子的事?我突然发现那真是个很难的问题,我想不到任何合理解决的办法,无奈地回到家里接替父亲看店。老宅子里太冷了,父亲问工作的事,我含糊的说要等一阵子,把那个装钱的信封还给他,说没用上。我看着他穿着一件很旧的棉袄离开,心里不是滋味,爸,其实我很想说声对不起。
那晚下起来雨夹雪,我在电脑前发呆,听着窗外乱糟糟的声音。恍然中,我听到窗外传来搓衣服的声音,那惊得我把卷烟扔在了身上。那声响很有韵律,“哗,哗,哗”,我确信它是从窗台下用铝合门窗搭起来的简易洗手间发出,我确信只有在搓衣板上洗衣服时才能发出那个动静。老狗小黑在偏房里睡觉,我静静坐着听了很久,它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猛的站起来打开灯站了一会,它还在继续,我咳嗽,我点烟,我打开手机的音乐播放器,我制造各种能够制造出的噪音,我甚至学了一声狼叫,同时打开门走出去。
声音没有了,雨雪被风扫到脸上,让人不停打颤。在院子里的灯下站了很久,我仔细看着院子里熟悉的一切,除了风雪声再没有别的,我怀疑是不是房檐上的滴水管造成的,抬头看,那里有水珠滴落,一切都很正常。房檐下洗手间的门安静得闭着,我紧紧盯着它,知道里面除了黑暗,能有的,应该还是黑暗。
我向前走了两步,但还是站住了,我没有打开它的勇气。我又想把小黑喊出来,和它一起进去,可是进去后能看到不该有的东西吗?那算是我在验证一个问题吗?我作罢了,没有打扰小黑,回到卧室仔细地关好房门静静地坐着。过了片刻,那声音继续响起来。同时,我弟弟的QQ头像开始闪动,我立刻激动地打开来,不再顾及那个声音,弟弟终于主动跟我说话了。他问,哥,家里还能上网吗?我说必须的。他说,恩,必须的。又说他快放假了,打算搬电脑回家。我们很开心的聊了一会,就像暑假里什么也没发生,其实仔细想想,跟兄弟感情来讲,发生的那些真的就是个P。于是我开心起来,原来我还是个有兄弟人,唯一的亲兄弟从来没有离开。寂寞和孤独对我来说没什么了不起,可是我不想失去兄弟。
在我自己住的那二十天里,那声音只出现过一次,我不知道原因,除了一个网友再没告诉过别人,包括父母。有时我觉得那根本不算一回事,它只是一个声音。后来听母亲说她曾听到小房间里有怪异的声音,母亲此类的话我不大信。小房间就是母亲特意隔出的一个房间,在里面摆上一张香案,香案上基本常年都贡有香烟。母亲从没学过什么祝由之术,但不知道怎么捣鼓的,能帮人看一些头疼脑热的症状,母亲称之为请神送神。时常会有人身体不适吃药打针无效时请母亲过去,母亲不收钱,忽忽悠悠的却总有不少治愈的案例,这让我觉得很怪异。那晚弟弟联系了我之后,我高兴地什么也没想就去母亲的香案上取了半包烟来抽。平常我是自觉的,但那晚,我不在乎那么多了。后来我就在那个有韵律的洗衣服的声音里睡去,醒来时已风停雨住,而雪未消。
几天后又发生了一件让我毫无准备的事。老金自告奋勇当了一回媒人,去城里小凌家帮我提了一回亲。跟父母瞒着我让表哥找那份工作一样,对这样的事我毫无反击的能力,怪不得以前当官的对付皇帝老子有一招叫做先斩后奏。那件事是在老金出发后母亲对我说的。母亲和几位婶子告诉我,现在家里新房子有了,等旧宅子卖了就有钱娶媳妇了。这是长辈最殷切的希望,也是我必须去完成的一个事。母亲看过了小凌的相片,很满意。怎么联系的小凌,以及弄照片,这些在老金来说并非难事,此前她们也都知道小凌在银座卖表。这是2009年最出乎我预料的事,我当时完全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