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城里转悠到天黑,碰到了来城里采购年货的茶壶。虽然茶壶给我的钱只是帮凤演一出戏,我还是对他心存谢意。如今演戏的人还在,导演却谢幕远去,只剩下我沉浸在她的戏里,不知几时苏醒。
给茶壶塞了几包烟,送他离开后,我在电话里跟父母知会了一声,找了个网吧,在角落里坐下,开了机却不知道干什么,我只是不想回家,觉得自己无处可去。网吧里总是有无数的青年男女,他们都有自己的乐趣,但绝对找不出一个开着WORD的人,他们屏幕上的一切都是别人制造的精品或垃圾,我很期望碰上一个会制造的人。将就了一宿后,网吧里的光线仍然很暗,那让我觉得安全,又续了卡,买了烟和水,窝在角落里发呆。
后来想起小凌的话,我无奈地笑了笑,给她发了条短信:谢谢你的话!我都明白,只不过我真的很烂,你家人拒绝我很应该,但认识你的确是我的运气。还有,我一直不想告诉你的是,凤出车祸走了,我想,我会好好想清楚一些事的。昨天的事很不好意思!祝你幸福!
算了,就这样吧!我不想孙崇光和书稿的事了,本来就可能只是我无端的揣测。发完短信后,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醒来后已是下午,肩膀上有一双有力的手。我迅速摸了摸口袋里的东西,扭头看去,不由得乐了。那双手的主人也冲我乐,在他旁边还站着一个花枝招展的女孩。那人叫海涛,是我初中和高中的死党之一,高二因为打架退了学混社会,去油田偷过油,倒腾过煤,做过不着调的生意,如今也结婚了,还是常年见不到人。他倒是知道我回家的事,半年前电话就打到我家里,说要找我好好叙叙。在我看来,现在的海涛不再是个实诚人,但他却念旧,在我毕业后第一年,海涛曾联系上我,让我帮他买两部手机说是要送礼,看在过去感情不错的份上,我答应了,找到一个卖手机的哥们弄了两部摩托罗拉给他,钱是我垫付的,后来他却一直没还钱,一下子人间蒸发了,他的做法曾让我很生气,想不到在那里遇到他。
我们找了个饭店坐下,略略喝了几杯后,那个女孩起身说:涛哥,我先去了。海涛摆了摆手头也没抬。
女孩走后,海涛说他现在在城里开出租了,有好几辆车,雇着司机,不想混了,该好好过日子了。
我的话很少,除了喝酒,多数时间都是他说我听。他问我的情况,我只是大略讲一下。后来海涛提起当年手机的事,掏出两千块塞给我,我犹豫了一下,接了,心里却觉得那钱压根不是我的。我一直有一个感受,但凡借出去的钱物,人家再还时,我总觉得那不是我的,是一下子多出来的,心里还会有少许不安。说真的,我记不清自己借出过多少钱,而那些曾经的朋友也慢慢在他们现在的生活圈子里遗忘了我同时被我遗忘,只剩下一些名字还藏在我的脑子里,他们,是借钱给我的人。我不知道什么时间能偿还那多多少少的钱以及那偿还后便不再存在的情份。
海涛说那点钱拖了这些年很不好意思,带的钱不多,要是不够以后再给我。我坚决拒绝了,对我来说,他那样的举动已经很出乎我所料,也出乎我对现如今朋友的认识了。
天黑了,我们从馆子里出来,很冷,我理了下凌乱的头发,看着灯光里匆忙的人群,想变成赠品被人群中的某人提回家,躲在他家角落里看他家里的如意和不如意,然后去另一家,我眼里都是戏,看完那些戏年也就过了,只要不看春晚就好。
海涛说要是我回家就送我。
我说我是骑摩托出来的,还不想回去。
海涛就说带我去玩,去了他朋友家打麻将。我在旁边看电视,十点多后我们离开,海涛赢了些钱,帮我停好摩托,开上他的车去了洗浴中心。
洗完澡后我在沙发床上睡着了,被海涛叫醒,说我累了,需要放松。我知道他的意思,拒绝了。
海涛说:是男人不?
我不知道为什么很多人总是会把很多事跟是不是男人联系在一起,但还是动了念头,也许,我需要一个姑娘。
跟着海涛到了里面,进了不同的房间。大床很软,空调很暖,卫视很多,我躺下去想睡觉却睡不着了,盯着天花板好像忘了在什么地方,那半年的事也开始模糊,像一场梦,我希望那是梦。
片刻后房门打开,进来一个女孩,身材高挑,估计是海涛特意挑的,唇彩和深色眼圈使她显得很性感,短裙丝袜和高跟鞋让我觉得她对国家支柱性产业充满责任感和职业感。
女孩微笑,坐到床边:先生,先按摩吗?
我笑了笑,说:你按摩专业吗?
她也笑了,唇彩里有灯光倒影,五色斑斓。
我坐到沙发上,她就走过来坐到我腿上,那让我想起来几年前一个做小姐的女人,岚。
女孩把手伸进我的怀里,我眼里闪过一丝忧伤,推开了她。
她很诧异,在床边坐下。
我说:小姐,我们聊天吧。有这项业务吗?
“聊,聊天?”
“就是说话,随便说,你没话说就听我说。”
“您是对我不满意吗?”
我说不是,告诉她我只想聊天。
她起身拿来两瓶饮料,那表示她同意了,也意味着她是个聪明女人,不多问,尽管她心里可能有问号,甚至可能怀疑我无能。
我点起烟递给她一支,她吸了一口,说:你失恋了?
我摇头,后来又点头,她跟着点头。
我问了她几个问题。
女人们是不是通常能把感情和身体分开。比如,一个女人不管被多少男人骑过,都可以始终爱一个男人。这个问题是因为高迪。那女孩说不知道。她回答后,我意识到她对聊天很不感兴趣,好在她可以安静得坐着。
女人们是不是通常能把感情和友情分开。比如,一个女人很多年喜欢一个男人,却在表面上始终和他是哥们。她说这是可能的,女人的心很深,要是决心藏住一件事,那就能藏住。
我问:要是那个女人不存在了,那个男的该怎么办?
她想了想,好像明白我的意思:生活还是要继续的,希望那个男的从此学会珍惜。
我的第三个问题是女人为什么可以仅仅凭借她是个女人,就要求对象起码有房,最好有车。
她笑了,很爽快地说:这个我知道。因为中国男多女少,男人不努力没有房子就只好做光棍,而有车有房或者有权的男人可以有很多女人,于是女人更少光棍更多,于是女人更有理由要求男人。
我说:这么说,有车有房或者有权的男人越多,女人就更肆无忌惮,光棍也就越多,到最后强奸犯会大量增多?
她只笑。
我不责备她的回答没涉及到问题的实质。
后来她说:先生,时间要到了,再拖就要加钟了。
我起身帮她开门,跟着她出去,去柜子里取了衣服穿好在沙发区等海涛。
电话上有一条未接短信:凤姐的事我很难过,希望你快点好起来!他的笔记本上有你说的那个书稿,这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在我心里,我会一直记得那个安慰我,帮我变快乐,带着我在风里穿梭的男人。所以,我真的希望你也快乐!书稿的事就别纠缠了,知道是他做的又能怎样呢?你和我说事情的时候,不是说了你有存稿吗?他不就不能做出侵权的事了吗?还有许多事要做,希望你振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