衾寒如雪衾寒如雪吧。
不知不觉,她都已经四十七的年纪了,她的鬓角已经白了,不知是不是思念催人老,她的眼角都现出了很深的鱼尾纹。
从十七岁那年算起,她已经整整三十年没有说过一句话。
好的坏的,对的错的,什么都不说,就这么过了三十年。
她知道自己活不过四十七岁,果然,在接近年关的时候,她病倒了。她写了一封信放在桌子上,想让邻居大娘等她死了之后,再送给谢舒意。
她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但她没有想到,大娘会给她领来一个郎中。
白音站在床边,看着朱珠愣了很久。
他以为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她了,却没料到,他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再次遇到她。
这一次她不是请他治病的人,她是他的病人。
她看上去快要死了,只有心口还在微微地起伏。
他用一根银针叫醒了她。
“很久不见了。”白音坐在床边,轻声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朱珠看着他,唇边露出一个得意的笑。
那一年,她问他:“除了鲛人泪,还有什么办法让他失去的心头血,重新回到他的心上?”
他当时是这么说的:“那种药可遇不可求,因为要炼成那种药的条件太过苛刻。我找了很多很多年,都没有找到哪怕一颗。”
“那药叫什么名字?”她追问他。
“血中豆。”他说,“需要至情至性之人的心头血化作血石,这需要那个人三十年不说话,要经历心酸、喜悦、委屈、痛苦,等等等等,无论遇到什么,一个字都不能说,说了,就前功尽弃。所以这么多年,血中豆这种药,还只是存在于传说中。”
11.那封信
她嗓子里一阵干涩,她张了张嘴剧烈地咳嗽起来,嗓子口仿佛刀刮一般疼。随着她的咳嗽,有石头一样硬的血珠吐出来,她咳嗽了很久,最后手心里落了一把血珠。
她脸色白得像纸,她拉过白音的手,将那把血珠放进了他的掌心里。
她对着他笑了笑,眼神清澈得仿佛还是当年在雪村里的小少女。她指着桌上的那封信,他回头看了一眼,等他再回头,她的手已经垂了下去,她是带着笑意咽气的。
“你多爱他啊!”他红了眼眶,伸手将她平静注视远方的眼睛轻轻地合上。
他不知道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把自己炼成治他无情冷血的药,所有委屈困顿,都须藏在心里头,直到那些深情往事将心头的一捧热血熬干。
白音带着那捧血中豆还有那封信去找谢舒意。
年近五十的谢舒意,眉宇之间还是少年时的英气勃发,但他一头黑发早就白透了,一根黑发都找不见了。
他见到白音,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好像从一开始就是朱珠找来白音给他治病,那么现在,白音来做什么呢?
“我来替你治病。”他是这么说的。
谢舒意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仿佛这当中的四十多年都不曾经历过。
他不过是个病恹恹的谢家少年,她是他从小疼到大的小姑娘。
她找来郎中给他治病,他温柔笑容入了她的骨髓心肝。
“谁请你来的?”他颤抖着声音问,“请你来的那个人,她在什么地方?”
这个世上,只有一个朱珠会为了让他能活着,从天南走到地北,从雪原走到雨巷。那年她拖着平板车,他躺在车上注视着她的后背。
“她在什么地方?”他看白音不说话,又追问了一遍。
白音拉过他的手,将血中豆放进他的掌心里:“在这里,她在这里。”
白音絮絮叨叨地同他说起这种药有多难炼,朱珠用了三十年炼出来,真的很不容易。
他其实并不想听这些。
他像是被人狠狠揍了一拳似的,踉跄地往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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