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情发生的时候,她已经脱下了护士的白制服,在美发厅找到了一份工作。她穿得比以前时髦了,我恨这些衣服。
她喊道:“今晚你别想出去!”
“我无所谓!”我瞪着她,“为什么你非得穿成这样?你让我感到恶心!”
她给了我一巴掌。
“是吗?你就是这么看你妈妈的吗?”
我逃了出去。等我再回去的时候,我听到她在卧室里面哭泣。我走进我的房间,香烟她没拿走,我点上一支,也哭了。
妈妈为我挺身而出的事:一个夜里,我突然听到妈妈和妹妹压低了嗓子呼唤我。
“查理,你的棒球棍在哪儿?吕贝塔听到有动静。”
“屋里有贼吗?”
我的心跳一下子加快了,指了指衣柜。她找到了我的球棍,妹妹跳到我的床上。
妈妈轻轻推开门。我很想告诉她,她拿球棍的姿势错了,但她已经出去了。
贴着墙壁,我听到了一些声音……说话的声音?一个男人的声音?
一会儿,我听到了关门声。然后妈妈走过来,摸摸我的头,抱着妹妹。妹妹还在哭。
“是谁?”我问。
“没人。”她说。但我知道她在说谎,我知道是谁来过了。
为了这件事,我一直很生她的气,一直到我长大成人离开家的那一天。我生气,是因为她那天没有让爸爸留下来。
我没有为妈妈挺身而出的事:我没有告诉妈妈,我在参加棒球比赛的时候,看到了爸爸。
爸爸看我打了好几个星期的比赛。有一天,他对我说:“问问你的教练,能不能让我开车送你回学校?”
那一刻,我可以有很多种回应。我可以朝他吐口唾沫,告诉他见鬼去。我也可以不理睬他,就像他这么多年来不理睬我们一样。我还可以谈谈妈妈的情况。但是,我只是按着他的话去做了。我告诉教练,我爸爸来接我回去。
我没有为妈妈挺身而出的事:我应该铲起一点土,撒在妈妈的棺材上。妈妈觉得这个仪式能够帮助生者从精神上去怀念死者。
我拿起铲子,不知所措。我看了看妹妹吕贝塔,她的身体明显在颤抖。我看了看妻子,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泪水一串串从脸上滑落,只有女儿看着我,她说:“你连‘再见’都没有和她说。”
我拿着铲子,但拿着那把铲子的不应该是一个对妈妈撒谎的儿子,不应该是一个冲着妈妈发火的儿子,更不应该是一个想要讨好疏离已久的父亲的异想天开、而从母亲身边溜走的儿子。那个拿着铲子的儿子,那天应该和他的老婆睡在妈妈家的客房里,早晨起来和家人一起吃个早饭。在妈妈倒下的时候,他应该在现场,他有可能救妈妈一命。但他为了爸爸的一个电话,撒谎说公司有事而溜出去了。妈妈走后,我意识到她可能早就知道了这一切。
妈妈为我挺身而出的事:在我人生的最后几年,我知道了一个真相:爸爸入伍时,结识了当地的一个意大利女人,战争使他在那个女人的怀抱和意大利面条中寻求安慰,他们还有了一个儿子,而我,只是他的第二个儿子。爸爸后来把那个女人接到了美国,妈妈发现后,让他永远离开了我们的家。
在人生的某一阶段,我们都希望得到同一个男人的爱。我时常想起爸爸从前总是逼迫我做一个选择:“妈妈的好宝贝,还是爸爸的乖儿子,查理?你想成为哪一个?”
“我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我轻声道。
妈妈摇了摇头,妈妈的灵魂就坐在我的面前。
“一个孩子不应该面对那样的选择。”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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