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担心,如果你是个听力正常的宝宝,我们会不懂你。我也担心,你会不懂你的听障爸爸。”
接着,他对我笑起来:“妈妈莎拉却并不担心。她说,她是你妈妈,她会懂你的。她说,你是从她身体里生出来的,你也会懂妈妈。你们之间不需要用嘴交流,也不需要用手交流。
二
“我们把你从医院带回家后,就安排莎拉的家人每个礼拜六到我们公寓来。紧急通知!我写道,你们必须赶过来,每个礼拜六。
“他们听从我的要求。在你出生后的一年里,他们每个礼拜六都从康尼岛赶过来,从来没有缺过一回,所有人都来了:妈妈莎拉的父亲母亲,她的妹妹还有3个弟弟。他们食量如牛,但是,这很值得。”
“那他们一定感到很枯燥吧?”我做着手势,手指贴近鼻子,就像磨石轮一样。
“我们才不在乎这个呢。我有一个计划,”他起劲地比画着,“他们经常是在你睡着的时候过来。我确保必须这样。在他们享受口福之前,我让他们站在你的婴儿床后面。接着,他们就在我给他们的锅和罐上敲打。你听到巨大的噪声就会突然醒过来,于是你开始嚎啕大哭。看到你听见吵闹声后哭得那么用力,真的是很棒的一幅场景。”
“很棒?”我问,“对于谁来说,很棒?现在,我知道为什么我有时候晚上睡觉会睡不着了。”
“我们为此庆祝。妈妈莎拉给他们准备了茶叶和蜂蜜蛋糕……每个礼拜天,我母亲、父亲、弟弟还有两个妹妹都会从布朗克斯赶过来。他们信不过妈妈莎拉的家人。他们自己带着锅和罐来。从布朗克斯过来,他们要换乘3趟地铁,花费2个小时,可他们一路就那样把锅或者罐搁在腿上,一直到布鲁克林的国王大道。中途地铁的轮子经过隧道时,会发出很大噪声,他们就会趁机练习敲锅和罐,车上的其他乘客也不会发现。等他们出了地铁,我的妹妹和弟弟就像行军一样踏步走进我们的公寓楼,这时候他们还在敲打着锅和罐。他们一踏进家门,就藏到你的床后,接着乱打一气,大家都踩着重步走路,就像一支行军队伍。我可以从脚下的震颤感到这喧闹。他们的节奏感还不错呢。不过,结果跟莎拉家人的一样:你马上醒过来。实际上,你是被吓得跳起来。”
“这事情他们干了一整年?”我问。
“是的。他们担心你的听力会消失。就像我和莎拉小的时候听力消失一样。这个可真神奇。”
三
“那邻居们都有什么反应呢?你们老是这样又是敲打,又是跺脚的,他们会介意的吧?”
“你认为呢?”父亲回答我,“我们必须知道你的听力是不是还在。那些邻居威胁我们说,要给房东打电话投诉,要把我们赶出去。为了这个,妈妈莎拉就跟他们讲好话。他们之间的字条传得飞快,直到双方相安无事下来。不管怎么样,他们觉得你是个可爱的宝宝。他们也很想知道,你究竟能不能听呢。他们也奇怪,听障父母能生出听力正常的小孩吗?我们是他们知道的唯一一对听障夫妇。他们不知道我们听障人怎么处理事情。”
想了一分钟,他的手又补充道,互相剧烈撞击着,“妈妈莎拉和我要找出怎么照顾你的方法,很难很难。但是,我们很努力。我们学习怎么样才能知道你晚上什么时候哭闹。我俩把你从医院里带回来后,你就睡在我们的床边,在一张婴儿床上,妈妈莎拉将一根丝带一头系在你娇嫩的小脚上,一头系在她自己的手腕上。当你的小脚动弹的时候,她就会马上醒过来看看你怎么了。这根丝带,她现在还保存在什么地方呢。手语是你的第一语言。你学到的第一个手语是,我爱你。”
“那真是一个不错的手语。是最棒的手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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