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魏东侠
那一年我9岁,早已学会了砍草、挑水、做饭、放羊的9岁,却还从来没穿过一件新衣服,没买过一根花头绳,没吃过一顿大米饭,也没见过一本课外书。
我们村有一个不大的集市。忽然有一天,邻村的张老头儿变成了书贩子。这么说他一点都不过分,除了买书的人,他从来不舍得让谁多翻一下他那几本书。
一本鲜亮的《儿童文学》就那样猝不及防地映入了我的眼帘。我捧起它,打开它,从来没见过的童话故事一下吸引了我。在卖书人的催促和提醒声中,我不得不合上它,去看书的背面。心里盘算着怎么也得买一本,但一看书背面那对我而言犹如天文数字的价钱,就傻眼了。其实不过区区8毛钱,但当时却觉得那是妈妈一年两年甚至三年五年加起来也不会给我的金额。卖书老头一直在叫:“买不买呀?买不起就别翻了,翻烂了我还怎么卖呀?”我只好和刚刚有一面之缘的这个十分新奇的好朋友,恋恋不舍地分开。
终于鼓足了勇气对妈妈说:“我想买一本书。”妈妈连问都没问是什么书,径直答道:“没钱。”我去找爸爸,爸爸说:“好好上你的学吧,买那没用的干什么?”我去找最疼爱我的外公,外公为难地说:“唉呀,我手里就剩下一毛钱了。”
5天一个集。每当从书摊那儿路过,心里就像有虫子爬,眼睛也不争气地看到更多的《儿童文学》在向我招手。我第一次相中的那期一直没卖完。卖书老头并不看我,他得防贼似的,死死盯着那群挤着买他书的孩子。
这时候我就想,要是能偷出这本书来多好呀。可惜我胆子太小了,只能在心里想想。
正逢学校组织砍草收草活动,我就来了积极性,打算靠自己挣钱去实现梦想。可是太难了,一筐草才两分钱,我只挣了两毛钱,活动就停止了。而且我手上已全是血泡,肩膀上也已被压得又红又肿又疼,我深深体会到劳动的艰辛,但同时也绝望地想到了一个事实:那本书我是永远买不起的。
机会在一个火热的午后来了。一伙庄稼人在一阵汗流浃背的劳作之后,躲在地头的一棵大树下扯闲篇。
一个爱开玩笑的愣头青小伙子冲我叫道:“闺女,听说你为了一本书自己在想办法挣钱?”
我不说话。妈妈接过话茬说:“这孩子,总是异想天开。”
愣头青油嘴滑舌地说:“这样吧,你叫我一声爸爸,我就给你一毛钱,多叫几声,书钱就出来了。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