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永光
哑婆坐在小区娱乐健身场地外的北墙根儿下，脸上的笑在一道道皱纹里开得像花……
两个七八岁大的孩子在小广场上跑来跑去，嬉戏欢笑，男孩儿虎头虎脑、胖嘟嘟的，女孩儿穿着艺术学校的舞蹈服，俊俏可爱。
这是一对龙凤胎。哑婆喜欢孩子，可哑婆没有孩子。
哑婆住在小区旁边的光荣院里，3年前搬进来的。没搬来之前，哑婆和老伴儿在乡下村里过活，房前屋后开荒种地，尽管他们不缺那口粮食。男人22岁那年从朝鲜战场上回来，瘸了一条腿，而且失去了生育能力。男人没能留到部队当干部，因为没文化。可男人回来后，作为战斗英雄，工资却比县长都高。可还是没哪个女人愿意嫁给男人。
男人33岁那年，经村长做媒，29岁的哑婆嫁给了他。虽然没孩子，但哑婆和男人的日子似乎过得很有滋味。那时，男人骑着全村唯一一辆飞鸽自行车天天载着哑婆去这乡那镇上赶集，什么好吃买什么、什么衣服漂亮穿什么。哑婆成了那时村里最时髦的女人。
结婚三年后，村会计给哑婆送来一个孩子，说是一个亲戚超生想要个儿子，结果又生了个闺女。哑婆欢喜得不行，男人也欢喜，一个家就这样七拼八凑地圆满了。
但不久后，男人在一次喝酒时听说，孩子是村会计花2000块钱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他火冒三丈，一瘸一拐地冲到会计家里……
男人当着村长的面，把村会计骂了个狗血淋头。村会计也恼了，指着男人的鼻子说：“刘为国，你别不识好歹！我是看你帮忙让我儿子当了兵，才给你做下这积德行善的好事，你怎么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男人本来气恼的表情，这回更是青筋暴露，提高了嗓门骂道：“你这叫行善呀？你这叫作恶！”尽管村长在中间赔着笑脸劝了这个劝那个，但男人还是把村会计给告了。孩子被派出所带走的时候，被关在柴草屋里的哑婆哭得撕心裂肺……
从那以后，村里也再不分给男人地种，理由是他一个月3000多块钱的工资用不着种地受累。这回男人倒没吱声，知道亏了村长的人情。
之后的日子里，男人就在房前屋后不停地开荒种地、种树。10年后，男人用自己的钱、还有种的那些树给村里盖了一所小学。村长这才又请他到家里喝酒。
男人79岁的时候走了，倒在了屋后的树林里。留下一大笔钱给哑婆，村长帮忙着照应着。
但3年前，哑婆得了一次中风，一条腿不利索了，村长把她送到了县里的光荣院。光荣院里，别人都是吃饱了就玩儿，可在乡下做惯了活儿的哑婆却闲不住。她整天拐着一条腿在光荣院旁的小区里转悠，大清早地把每个垃圾箱都翻个遍，把能卖钱的东西攒着，卖给来收破烂儿的老头儿。好多人不理解这个有吃、有喝、有钱花的孤老婆子废那个闲劲干嘛。物业上打扫卫生的清洁工更是把哑婆恨透了，因为那些废品本应该是她的。
这天，清洁工终于忍不住了，把正在垃圾箱旁翻找废品的哑婆堵住，唾沫星子飞溅地数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