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梅寒
十几年前,我们还是一群为艺术痴狂的青涩丫头。晴好的周末早晨,我们几个骑着自行车,到离校很远的山里写生。干净的纯棉白衬衣,洗得发白的牛仔裤,长长的发,简简单单地束在脑后,在北方暮春的清晨,我们,是春天里一株株清新的树,浑身都透着一种说不出的生命力。那时,我们是北方某艺术院校美术系大二的学生。一群别人眼里的天之骄子。
高雅神秘的卢浮宫,梦一样闪着眼睛的塞纳河,音乐,香槟,成熟优雅的男人,都是我们几个挂在嘴边上的话题,也是我们每一个放在心里的最美丽的梦想。
可那些,日后想来,也只能轻轻一笑。不过年轻时不切实际的梦想而已。
年后,我们早已在不同的城市,忙碌着各自的生活。学美术出身的我们,做着五花八门的工作。有人捧了铁饭碗做了公务员,有人去外企做了白领,还有的,干脆什么也不做,嫁一个钻石王老五,找一张永久的饭票,安安心心做起相夫教子的家庭主妇。
雨晨就是那样一位。她嫁了自己喜欢的男人,男人有钱有事业,对她还好。她曾经因此赚足了姐妹们羡慕嫉妒的目光。她说,女人的一生,就像花一样,从绽开到凋零,不过一个春天的事。要趁着自己花开正好的时候,未雨绸缪,给自己的未来找一个最好的保障。一个有钱有情义的男人,无疑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为此,她付出的代价就是抛开自己曾经最喜欢的专业,一心一意在家做起主妇。我们一帮姐妹还在灰头土脸地为小康生活努力奔波的时候,雨晨已优雅地坐在自家宽大的阳台上,听着音乐品香茗。这就是生活。从来都以不同的面貌出现在不同的人面前。
雨晨生命里那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发生在6年前。那个阴雨绵绵的秋日黄昏,雨晨同我坐在城市一个小小的茶馆里,整个人苍白得如同面前的那叠面巾纸。她的眼泪,无声无息,在那张苍白美丽的脸上缓缓蠕动。她成了一个从天堂被摔到地狱里的女人。曾经风光无限的男人,忽然有一天回家对她说:投资失误,可能面临破产的威胁了。最初听到这个消息,看到男人一脸恐慌,她还能故作镇定地安慰他:没关系,就算真的破产了,我们还有一笔资金,可以调整,东山再起。谁料男人接下来说:对不起,我把我们所有的资金全押在这上面了。雨晨说,她真恨不得跳起来抽他两个耳光。可事实却是,她最终连抽他耳光的力气都没有了,因为她听到了下面一个更坏的消息:“我把我们的这所房子抵押给银行,贷款炒股,全赔进去了。”现在,我们真的一无所有了。一个曾经在商海里叱咤风云的大男人,蹲在墙角哭得像个孩子。他把那个家全部赔进去了,才让她知道。她欲哭无泪。
丈夫的预言不久就变成了现实,他们从顶峰一下子跌入冰冷的现实。丈夫失业,房产被没收,他们搬到一间不足30平米的出租小屋,开始另一种完全不同的人生。
雨晨说,那时候的自己曾不止一次萌生自杀的念头。那一个念头的打住,完全是因为她们4岁的孩子。那天,她带着4岁的女儿去市场买东西。在一个卖运动装的柜台前,女儿拉着她的手再不肯往前走,她指着一位男模身上一套白色的纯棉运动服对妈妈说:咱们送给爸爸一件礼物吧,就送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