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难几乎每天都在这个世界上发生——地震,海啸,洪水,飓风;战争,疾病,生态危机,基因变异……它跨过国界,不分贫富。无论你是何民族、年龄、职业、阶层都有可能在突来的灾难面前变得无能为力,甚至瞬间失去鲜活的生命。
然而,灾难无数次对文明予以毁灭性打击,而文明又在灾难之后无数次得以重生和升华。灾难袭来的时候,在生与死的拼搏中,人们洗涤心灵、匡扶正义,使人性中的善意与良知在灾难面前空前激发出来,闪现出最美好的光辉。灾难带来的不会仅仅是灾难,也会带来需要我们思考的问题。
[日]佐藤素子
在震惊与极度的悲哀中,我记录下那些发生在我周围的事情,以见证我们与这场史无前例的巨大灾难同在,与深受灾害的人们同在。
2011年3月11日,大震灾的第一天
这天我请了一个留学生来帮我收拾研究室、整理资料,为了即将到来的新学期。2:46,我正坐在刚刚换上的电脑前,对着崭新的宽屏惬意地处理着邮件,忽然间感到了震动。开始只是短暂的轻轻摇动,对于生活在这个岛国的我们,这已经太熟悉了,我根本没把它当一回事。
可是摇晃幅度开始大起来,屋子里的东西开始发出了响声。研究室的3面墙都是高到天花板的金属书架,用螺丝钉固定在地面上,可还是随着震动剧烈地摇晃着。越来越强的震动和从未有过的持久的剧烈摇晃,使我警觉起来——这在东京是鲜有的啊!我招呼留学生跑出去。
我们跌跌撞撞,几乎站不稳脚跟地挪动着步子,就像是在一条狂风暴雨中的船上行走,飘飘摇摇,随时会被抛到船外,落入大海。楼外边已经聚集了很多从大楼里跑出来的老师和学生,不安的惊呼声此起彼伏……大楼、树木、汽车都在不断地摇晃,我们在一棵刚刚绽出新芽的樱花树下的石凳上坐下,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默默祈祷着不要出现太悲惨的局面。摇晃稍稍平稳了,我们走到教学楼后的停车场,坐在车里,打开收音机关注动向。播音员有点急切的声音告诉我们:震中:东日本。震级:8.8。
开车出了校门,一路上并没有看到与平时不同的景象,没有慌乱,也没有拥挤,心情稍稍平静下来,可收音机里的最新消息却让人心落入了深渊……忽然包里的手机响了,我赶紧拐进一个小街停下来,看手机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国际号码。“老师!我是山根啊!您好吗?看了日本大地震的新闻,我担心死了。多多小心啊!”清楚、浑厚又带着浓重的南方口音,使我温暖并深深地感动……山根是4年前毕业的我的学生,开朗,调皮,但也格外善良、心细。在学期间他和一些要好的学生来我家吃过饭,我们一起喝茶、吃饭、聊天儿,度过了很多开心的日子。事后想起来,在震灾刚刚发生,联络极端困难的情况下,他该是无数次才拨通了我的手机的。一个毕业多年的学生在我深感不安的时候,从遥远的香港送来了震中第一个问候的电话,使我由衷地感到:做一个老师真好!有这样的学生很幸福!
2011年3月12日星期六,大震灾的第二天
在不断的余震与越来越清楚的报道中,我知道了许多人在地震和海啸中丧生和失踪……我感觉到应该做一些准备——我洗干净浴池,放上满满的水,把家里准备扔的饮料瓶都收集起来,洗干净装上水。然后开车出去,到超市购买一些吃的东西。我看到商品架上已经空了很多。当我提着东西走出商店时,看到旁边的花卉店里百花争艳的亮丽风景,忍不住走进去——在巨大灾难到达的时候,这种安然的景象实在太吸引我了。
我问年轻的女店员有没有薄荷草,她马上去替我寻找,然后告诉我有三四种,并逐一告诉我它们的不同名称。最后,我选择了一种欧薄荷(又名:胡椒薄荷)。这种薄荷清凉芬芳,而且香味很纯,适合食用。它的朴素无华适合生长在路旁草丛中,会让我想起昨天消逝在海啸中的街道、村庄、大自然,和曾经勤奋地生活在我们的土地上的人们——给自己一个纪念吧,在往后的日子里,看到薄荷草,就会想起这段无法忘却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