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七十年代,美国惊悚小说家迪恩•孔茨至少用过11个笔名。当时,尚未成名的他在不同的小说类型如悬疑、惊悚、侦探、科幻等之间“跳来跳去”,出版的作品销量也不好。编辑告诫他如果署真名,势必成为“混合路线”的受害者,不仅会疏离既有的读者群,还无法获得更多新读者的认同。无奈的他只能不断地更换笔名,每一次都以新人作家的身份出现。
直到1980年小说《耳语》(Whispers)的出版令他声名鹊起。之后,他便进入创作巅峰期,先后有9本精装小说和13本平装小说荣登《纽约时报》畅销书排行榜榜首,成为美国屈指可数的超级畅销书作家。随着迪恩•孔茨这个名字日渐显赫,已经没有必要通过换用笔名来避免“误解”,到2006年时,他的绝大多数曾用笔名创作的作品又都换上了真名重新出版。
而说起笔名对作家的改变所产生的强大力量,没有什么例子比葡萄牙作家费尔南多•佩索亚更有力了。他将笔名的运用发挥到了极致,甚至到了病态的地步。他拥有70多个笔名,都被他称为“异名”。这些笔名超越了性别、意识形态和流派,它们互相争吵,学习,像孩子一样叫嚷着想要赢得人们的关注,他甚至把自己的作品形容为“一部按人物而不是按幕次分节的戏剧”。
尽管如此,但他并不认为这是一种欺骗。相反,他坚称“他只是一个记录员,记录了藏于他内心的多种不同存在”。
抗争的姿态
中国作家周作人曾深入分析过作家喜欢用笔名的原因,他认为在言论不自由的时代,用真实姓名很可能立刻遭难,所以只好常换笔名,有如“化装逃难”。正是在那个“运交华盖”的黑暗年代,鲁迅化用150多个笔名而创下现代文人笔名之最的纪录。
鲁迅对笔名的态度是极其严肃的,他的每一个笔名都经过深思熟虑,“一个作者自取的笔名,自然可以窥见他的思想”。纵观这150多个笔名,个个如剑,向着旧社会、旧制度冲锋陷阵。
年,他应友人之约为《申报》副刊《自由谈》撰文。由于“旧日的笔名有时不能用”,便新取了“何家干”和“干”为笔名。当年五月,连“何家干”也不能用了,他不得不继续更换笔名。“这么一来,却又使一些看文字不用视觉,专靠嗅觉的‘文学家’疑神疑鬼,而他们的嗅觉又没有和全体一同进化,至于看见一个新的作家的名字,就疑心是我的化名,对我呜呜不已。有时简直连读者都被他们闹得莫名其妙了。”他无奈地说。
最常用的笔名“鲁迅”,是1918年在《新青年》第4卷5月号上刊登《狂人日记》时第一次使用的。为什么要取名鲁迅呢?因为“母亲姓鲁”,又“承迅行而来”。这是他后来使用最多的笔名,以“鲁迅”落名、发表的译作有500篇以上。
与鲁迅和旧社会、旧制度抗争不同,日本作家、俄罗斯文学翻译家长谷川辰之助则用笔名“二叶亭四迷”与自己的父亲抗争。当年,他的父亲反对他搞文学,认为没出息且骂他“死去吧!”他便用日语“死去吧!”的谐音“二叶亭四迷”来做笔名,既带有自嘲的味道,也表达了对社会现实的不满和愤慨。同样地,司汤达曾用过不下于100个笔名,唯一的原因便是不用父亲的姓。
作家与笔名天然有着一种难以磨灭的联系。连很多作家都会为他们与自己的笔名之间存在的密切而又难以厘清的关系感到惊讶。
笔名之于作家,可以是避世的盾牌,也可以是作战的匕首,但对于大多数理性的读者而言,笔名的意义却要浅淡许多,就像是钱钟书的“母鸡论”,“假使你吃了个鸡蛋,觉得不错,何必要认识那个下蛋的母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