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说明:森林里的苍鹰 摄影:尼克拉斯•尼尔森(Niklas Nilsson,瑞典)
Bence Mate (班池·马特)是多次获世界级大奖的自然摄影家,人称“隐身摄影师”。他的作品大多和他设计的,位于匈牙利Kiskunság国家公园的森林、湖泊里的多个“隐身处”有关。五月初,我到班池的农庄——一个野鸟摄影地呆了几日。农庄的主屋是个单层建筑。比房子高的是树,树上挂满鸟屋,和树一般高的是木制观鸟塔。开阔的草地给挖开一个个坑道,活脱是考古现场。细看,土坑内壁上凿了密密麻麻的小窟窿,据说是为喜欢这种居住环境的鸟儿定制的。车程一刻钟内的森林里就有三处“饮水站”。限于篇幅,我单说说在那里的体验。
凌晨,月亮还高挂着。车从农庄边的小土路上开出去,路边新绿的白杨在不远处聚成穹隆。今年,匈牙利的春天比往年推迟了一个月,一些本该已抵达的鸟还在来这里的路上。树绵延着到小树林,到森林。小土路的南边是条小河,河外透着田野,田野边隐约可见连片的李树满开着白花。向导说,今年雨水比往年多,河的水位高得异乎寻常。说是异常,看来不过普通小河的水量,匈牙利的“通常”偏干呢。白天和黄昏,总有一对白翅黄池鹭沿河且飞且舞。当它们短促停歇,才露出棕色身体,飞动时,我看见的只有宽大的白翅膀。忽闪的白翼把一整条流动的河飞成单供它俩调情的所在。这会儿,打得火热的这一对不见影子,没准还在哪儿酣睡。雉抖着鲜红的羽毛沐浴着黎明的微光,在土路中央踱步。车不得不慢开,等雉跳到树丛里。车开约两分钟,路左现出开阔的草地。这里是普斯扎的边缘,匈牙利大草原的一部分,类似的文化景观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为文化遗产。眼前的草低到脚脖子,叫人疑惑这到底是草原还是休耕的地。向导四十来岁,他说普斯扎的草从来就是这高度。
车右拐,离开草原,颠进林中小道。这里的林子没有色调暗淡的冷杉,多椴树、白杨、栎树、山毛榉,都不算粗大,生得密,在眼下的春天,翠绿、明亮。
车在草上碾过,森林里意外地出现了一块五十平米左右的小草地。草地那一头有水池,水池后是个几乎贴地的建筑。向导钻进隐身处,打开一条长木板,窗玻璃就露了出来。他又跑出来,拿网清理水池里的落叶,用水泵抽出些清水,添入池中。最后留给我一只当地手机,让我随时通知他来接。事先,班池郑重关照过:尽量别发声。小解可在林子里,但要走开些,不然,兔子呀小鹿之类闻到人的气味,就不来喝水了。而人一旦走动过,起码要安静半小时,鸟才可能再出现。
隐身处是大半截在地下的四方形土窝。两面封闭,一面是扇小门,一面有长条窗高出地面。里头有坐两三人的空间。坐在木凳上,视线和地面的草持平。日光从隐身处背面和侧面而来。窗玻璃选特殊材料,里头瞧得见外头,外头看里头是一抹黑。银色穿戴如手表、项链类,有反光,须严禁。在这里看鸟,得穿深色衣服,最好是黑色。
向导的车颠走了,林地立刻静下来。我插上形同虚设的门闩,坐在木板上,大脑一片空白。我来这里,是好奇,也是正巧想找个宁静地方换换脑子。我以为看鸟总是雅致的休闲,可一见这土窝子,心不免一沉——这旅行和巴黎游太不同了,和两小时车程外的布达佩斯游也全不一样!我盯着隔了窗玻璃嗡嗡打转的一只黄蜂,觉得来这里的决定有些鲁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