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于这些话语,我最佩服的还是服务员的语言天才。
在他们眼里,客人似乎是一个可被肆意戏弄的丑角,一个可以被无限压榨的提款机。比如:“您就点这几个素菜啊?不够吧?要不要来个我们店的招牌菜鲍鱼什么的?”那种腔调,看似恭敬,语调里充满调侃和戏弄:你吃得起我们的饭吗?
有女士和小孩在,他们一定会推销昂贵的饮料。请客者往往经不起这种将军,乖乖就擒。
就餐的过程,就是被搜刮榨油的过程。要来的酒水饮料,他们会在第一时间全部打开,倒进每一个杯子里,逼着你再要。便宜的酒永远是缺货的:“要不你尝尝这个?不贵。”
话都很客气,尊称连连,敬语不断,但你明白,贵宾泛化的过程就是尊重贬值与消失的过程。这种“被尊重”隐含着一个前提,即:我们是把你当成有实力的人物,可别辜负了我们的美意。
我们在一家豪华饭店要了一盆小米粥,端上来的竟然是鸡汤米糊,说是加人参熬过的。在吃过油腻的鱼肉,预备用喷香小米粥滋润肠胃的人,一大口粥下去,就被巨大的异味击倒了。“我们这儿的粥一直是这样做的,客人们都喜欢的啊。”这句话是用来摧毁你的自尊心的,翻译过来的语言其实是——“你们真土鳖!”
饭店里的计数方式也是百花齐放。一家港式餐厅一打饺子是18个,一家饭店一打榴莲饼的数量只有10个。“打”这个西式计数量词,已经被成功地本土化处理了。甚至一斤饺子是几个,不同饭店给出的数字绝对不一样,同一个饭店的服务员,也可以给出绝不相同的答案,所以,你什么都要问清楚才行。
祖宗使出吃奶劲造出的汉字眼看着就变味了。一个个纯正的词汇,被折腾得生不如死。就像对规则法律各取所需一般,聪明的国人擅长从同一个东西里挤出不同的意思,直到彻底颠覆那个词的本意。近代以来,我们似乎容不得不变的事物。字也是有生命的,如果越来越多的字暧昧难辨,汉字使用者的生活也就难言其美了。(老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