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的一个早晨,我正美美地睡回笼觉呢,母亲兴冲冲地打来电话报告:“小鸟来吃米啦——吃了一大片!”
母亲说,天还没亮,迷迷糊糊中,她听见窗外有鸟儿叽叽喳喳叫。她并没太理会,以为它们不过如往日般一掠而过,哪想到是在享用窗台上的小米呢。
打这天起,小鸟就成了我们家族的一员,母亲在电话里,几乎每天都要聊到它们。母亲说来吃米的鸟儿的队伍逐日扩大,想必这是它们互相吆喝的结果。她还虚拟着鸟们之间的通话:“哎,这家有米吃,快去吧!”说是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小鸟越来越多。原来两把米够它们吃一天的,现在得好几捧了。弟弟去粮油店,特意买了袋小米,专供喂养。我吓唬母亲,说是山中的小鸟要是都知道她的窗台上有米可吃,估计一天一袋米都不够。母亲豪迈地说:“让它们可劲吃,吃不穷!”
在我想来,母亲喂鸟,也有点“还债”的意思。多年以前,姐夫在春天时,喜欢张网捕鸟。捕到的鸟,用开水撸掉毛,再用剪子剪了它们的腿,用盐渍了,油炸吃了。母亲说那时她没有阻止姐夫捕鸟,犯了大罪!所以母亲喂养找不到食物的鸟儿,我们姊妹都积极支持,起码这对她是个莫大的安慰。
大兴安岭很少有这样的奇寒,连续多日,气温都徘徊在零下40度。由于每天早晨开窗给鸟儿撒食,而室内外温差有60多度,母亲受了风寒,咳嗽起来。从此后,她撒米时,要戴上帽子,围上围巾。母亲告诉我,小鸟儿很胆小,总是天不亮就过来吃食。等人们起来,它们就无影无踪了。我说,在它们的经验里,居民区里的粮食都是诱饵,贪吃后往往丧失自由,所以警惕性高。兴许再过一段,它们白天也会来的。还真被我说着了,没过多少日子,母亲欣喜地说小鸟白天也来吃食了,它们吃饱了,还在窗台上蹦蹦跳跳的,朝窗里望呢。
窗里当然有可望的了。母亲爱花,在窗台上摆了一溜儿盆花。杜鹃、仙鹤来、兰花,还有我叫不上名字的一些草花,红红白白地开满了窗台。我想小鸟儿在户外望着那些花时,一定很疑惑:这家人,大雪天的,怎么过着春天的日子呢?
鸟儿赏花的时候,母亲也在窗前悄悄赏它们。它们在不经意间,也成了她眼里的春色了!置身于一个鸟语花香的世界,想来母亲是不会寂寞的。
有一天,母亲神神秘秘地对我说,因为小鸟来得太多,吃得太多,外面窗台上积了厚厚一层鸟粪。爱干净的姐姐,有天抱怨起来,说是开春时,还得清理窗台上的鸟粪,实在麻烦。母亲说真奇怪,姐姐说完那话,第二天早晨起来,她发现窗台的鸟粪差不多都消失了!好像知情的鸟儿听着了那话,连夜把鸟粪给打扫干净了。她问我,是不是夜里刮大风给吹没影的?我说不大可能,因为鸟粪遗落的一瞬是新鲜的,它们会被寒风牢牢地冻结在窗台上。再肆虐的风,到了窗台都是强弩之末,不可能吹落鸟粪。母亲感慨地说:“那还真是小鸟自己打扫的呀。”
在我眼里,小鸟的爪子就是笤帚。想想看,每只鸟都绑着一双小笤帚,它们清理起窗台的鸟粪,当然是一夜之间的事情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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