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丽钧
被誉为“全美国最好的老师”的雷夫•艾斯奎斯应邀到中国访问。访问中有一个环节是雷夫老师与北京十一学校的李希贵校长对话。两个卓越的教育工作者对话最精彩的部分是他们谈自己“教育的失败”。
雷夫老师说，他喜欢这个话题，这个话题让他讲三天三夜都讲不完。他说，他最大的失败就是曾经过分看重孩子的分数，当他意识到教育的首要任务是“塑造好人”时，他已经遗憾地错过了很多很多。雷夫一直被安排教小学五年级，当他取得了一些成就之后，他曾自信地以为自己所给予学生的这一年的教育足可以让他们受用终生。但是，他错了。许多孩子在离开他的“56号教室”之后就开始堕落了。他们加入帮会、吸毒，这让雷夫老师非常伤心，他在背地里为这些曾被他视为“天使”的孩子偷偷落泪。他终于意识到，一年的上课时间不能改变孩子的一生，所以，他毅然启动了“星期六回校日”活动，邀请那些早已经升入中学甚至大学的学生重新回到自己身边，不同届别的孩子一起演莎士比亚戏剧，一起旅游，一起畅谈人生理想。雷夫老师说：“我认为失败对于教育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资源。”雷夫老师是个真实的人，一点都不回避自己那些黯淡的人生经历。当好莱坞打算将他的传奇故事搬上银幕，面对上百万美元的酬金，他谢绝了。他说：“好莱坞电影只呈现我成功的一面，但事实是，我失败的时候远比成功的时候多。”雷夫老师表示，有一件让他最郁闷且百思不得其解的事，那就是，他从没见过他所供职的霍伯特小学的领导们流过泪，即使学生出现意外，即使决策出现失误，那些领导就是没泪可流。雷夫明确表示不喜欢这样的人。他本人就是个“泪腺发达”的人，他为自己的失败而哭，哭过之后，他就开始反思如何将失败的价值最大化。
李希贵校长也讲到了自己的失败。他说，他刚被提拔为学校教导处副主任的时候，大陆还没有完全开放，手表还是稀罕玩意儿。一个学生的外祖父从台湾回来，送给他一块手表。结果，手表放在教室里不到一天就丢了。身为教导处副主任的他，开始安排全校大搜查，终于，在学生们的帮助下寻到了线索——当大家把耳朵贴近一个女生的箱子时，从里面传来了清晰的“嘀嗒”声。女生被叫到宿舍，被责令当众打开箱子。当然，手表找到了，但那个女生也因此辍学了。多年之后，有人见到她到在集市上摆小摊……
这个失败的教育案例，让讲述者当众落泪，也让雷夫陪上了恻然的泪水。
避讳谈失败的人触目皆是，而失败，绝不会因为你不谈及它就知趣地蒸发掉。任何一个成功者都不是生来就成功的，他们只是一些极善于利用失败资源的人。对一个渴盼着成功的人而言，失败给生命打下的印记远比成功打下的印记更刻骨铭心。应该说，看到“失败”中“金子”的人不在少数，但并不是人人都具备在稠人广座之中大谈自己“败走麦城”的勇气。太担心曾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负面事件会给自己的光辉形象带来不良影响，太害怕一段不光彩的往事会让今天仰视自己的目光出现片刻游移，所以，我们明智地选择了避谈失败。
看看这两个自揭疮疤的人吧，他们的形象，何曾因为那些失败而受损？相反，他们伴随着苦泪的深情讲述，越发使那些追慕者心生感佩。自揭疮疤，需要勇气，更需要襟怀。
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彻底明了：选择让灵魂赤裸，比选择让灵魂穿上华裳更美妙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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