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谨以此文,献给所有曾经和将要进入大学的朋友。
28年前的整个8月,我是在一种忐忑不安的心绪中度过的。
高考已毕,尘埃落定,志愿也稀里糊涂地填过了。听大哥说学经济好,吃香,就狂选有“经济”二字的院系专业,重点非重点,一口气整了14个。远到北京,近至成都,工业经济、农业经济、商业经济、政治经济,一水的经济,满纸的经济,梦话都在吼经济。
其实当年的我,对经济的内涵完全懵懂无知。生在偏远的县城,又逢物质匮乏的计划经济年代,孤陋寡闻,印象中和经济相关的是一种劣质香烟,就叫经济烟,九分钱一包。
高考和志愿决定命运,老师说事关今生穿皮鞋还是草鞋,不得已写了那么多的经济,眼前生动的,倒只有名号经济的烟卷,心里悄悄向往的,还是朝阳桥、牡丹,而中华,太高不可攀了,索性不去想。
该做的都做了。余下就是两个字:等待。
8月的故乡,和过去一样,中午燥热,早晚凉爽,东灵山多雾,大渡河汹涌。终于可以不做假期作业,不写作文,不解方程。处于暂停状态的我,第一次有了边缘人的轻松,也有了边缘人的闲愁。
徜徉在熟稔的山水田间,心中淡淡的,就有了些惜别的情愫。朦胧又有些清晰地知道,中学时代怕是无可挽留地要永远结束了,在家里的日子也是不会太长了,年龄不大,竟少年老成地生出些明年今日我在何方的迷茫,还有惆怅,当然更多的,还是对未来生活的新奇、向往,当然也有万一落榜的恐慌。
然后,8月末的一个下午,完全没有预兆的,一个牛皮纸信封平静地送到了我的手中。录取我的学校在北方,很远。报到的时间很近,3天以后就得上路。
赶到小县城仅有的裁缝铺做衣服,我们的匆忙把老裁缝也弄得紧张起来。草绿色涤卡上装、米黄的确良长裤、老羊皮大衣,铺盖,枕头,粮食关系,副食关系,全国粮票,户口,车票……忙忙乱乱的3天,一个个机关单位奔走,谈不上欢快,也没时间烦躁,我只是有些麻木地跟着大人们,机械地办理各种手续。
最后一个晚上,我是在闹钟的滴答声中,辗转到黎明的。
母亲没有送我多远,她只是站在从小伴我长大的老枇杷树下,一遍遍地叮嘱着渐行渐远的我。走出好远,在黎明微弱的光线里,已经看不见母亲的身影,但还能听到她的声音。
我一遍遍地应着,有些哽咽。
从我家到县城的车站有很长一段依山傍水的路,父亲陪着我,父子俩沉默地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