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道荣
路过某城,当地的一位朋友闻讯打来电话,再三表示要尽地主之谊,请吃一顿便饭。盛情难却,欣然赶赴约定的酒店。推开包厢的门,里面济济一堂。以为走错了门,刚要退出,有人喊我的名字,正是那位朋友。除了他,席间的十来位客人,我一个也不认识,十分尴尬。说实话,那算得上一场盛宴,好酒好菜,觥筹交错,但我没吃出一点滋味。仓促扒拉了几口,我就借口有事告辞了,朋友送别时一再解释,正好官场上的几个朋友有个聚会,就凑合到一起了。
李处长是我们同城的一帮同学中最热情的一位,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组织一场饭局,呼朋唤友,啸聚一次。当初大学毕业,我们坐同一趟火车来到这个城市,眨眼已经过去20多年了。李处长发达最快,没过几年,就当了科长,又过了两年,坐上了办公室主任的宝座。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成了我们这帮人中牵头的,不时组一个饭局,给大家聚一聚的机会。这样的饭局,他从不让别人埋单,吃完了,他一招呼,把服务员叫到身边,签字买单。他在菜单上签字时的神情,真是潇洒极了。后来他又当上了处长,吃饭这样的小事,就更不足挂齿了。在大家的口碑中,李处长是一个豪爽之人。
有一次回乡,一个多年未联系的老邻居,辗转联系到了我,表示一定要请吃一顿饭。在我的老家,请人吃饭,无论是请人者还是被请者,那都是一件有面子的事情,是不好推辞的。席间才知道,老邻居这几年混得不错,已是家乡某个局的一把手,那次晚饭陪同的,也全都是他的下属,对我这个唯一的客人极其热情,也极其恭维,我知道,这都是老邻居的面子。那次饭局,据说所费不菲,当然,不需要买单,早安排人签好了字。
到了我这个年龄,没混出点名堂,似乎都不大好意思见人。而混得好不好,一个很重要的标签,就是你请吃饭时能不能签字。显然不是每个人都有签字权的。有一次,去某地,一老同学请吃饭,请的都是互相认识的老同学,三五老友,聚在一起,真是其乐融融。这是我最乐意参加的饭局。酒喝到半途,忽然来了一个夹着包的中年人,我们都不认识,老同学介绍,这是某某老板。老板很热情地挨个给我们敬了一杯酒,就告辞了。临走,附在老同学的耳边说,单买过了,放心。也不知道老板是酒喝多了,还是天生大嗓门,我们都听见了他的话。老同学笑咪咪地摆摆手,道谢。老板走了,我们继续喝酒,但我忽然觉得那酒一点滋味也没了。
省城里有我很多大学同学,他们中的许多人混得不错,有了一官半职。对我们这些外城的同学,也是热情有加,但凡外地有同学来,都会有可以签字的同学争相出面摆饭局,最不济的也会喊个什么有求于他的老板来买单。我也常回省城,但每次去,我都会找同寝室的老三,他大学毕业后,做了一所中学的老师,至今还是一介普通教师。每次我去了,他都会在他家附近的小饭店,或者学校边上的小餐馆,炒几个家常菜,哥俩边吃边聊,不亦快哉。吃完了,能打包的都打包带回去,花的是自己的钱,不怕人寒碜。
我不是一个多么了不起的人,如果我请你吃饭,就一定是自掏腰包,我没权签字,也没能耐让别人来买单;我进不起高档酒楼,也无法高朋满座,但我想要请你的心意是真诚的。如果你也够真诚,兄弟,就请你自掏腰包请我吃一顿饭吧,一顿便饭,就足矣,那滋味比任何山珍海味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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