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杜文娟
生活因为充满变数而神奇妙然,在无数个过往的日日夜夜里,怎么也没有想到,今生能与汉长安城结缘。
这个缘结得毫无征兆,没有防备。
几年以前,在西安北郊买了一套房子,买的时候对周边环境知之甚少,图的只是便捷和便宜。某一天,站在阳台上眺望,就见到一座方塔,从塔的颜色判断,自然是仿古新塔。将目光继续延宕,树木葱茏中,一个冕旒巍峨、袖阔肩宽的男人映入眼帘。从气势来看,定是不凡高人。
心中惊喜,哼着小曲一蹦三跳,几分钟之后就跳到北二环旁,左看是车流,右看还是车流。方塔就在二环紧北,威武的男人也在等我,一等千年。我像大海中的金枪鱼,在大小车辆的洪流中,迂回婉转,惊心动魄间,终于穿越车浪,吓得一位少年脸色突变,惶恐躲闪。回眸顾盼,一座高架天桥咫尺可见。
拍一下脑门,骂一声自己,就到了方塔近边。从标识来看,原来进入了汉长安城遗址公园,方塔是长安城角楼,季风中屹立的铜塑男人,即是汉武帝刘彻。
从此以后,无论是初春还是隆冬,这里成为我散步休闲的主要场所。城墙遗址,大汉雕塑,画舫,汉阙,音乐喷泉,在春草与夏花间愈加亲切。
最心仪的还是那一湖水,绵延数十里,此前被唤作团结水库,更久以前,应该是长安城的漕运河道。水域之上,有数座桥梁相连,最常跨越的是双孔玉蜓桥。移步桥上,凭栏顾盼,远处有阡陌,近处有冬青,不远不近的地方飞鸟蹁跹,烟波袅袅。向晚时分,桥上桥下,湖岸两边,彩灯流苏,光影迷离。这个时候,有些恍惚,似乎回到汉江之畔,那里有我的青春记忆,天真憧憬,有我春水般的思念和绵延万里的期盼。
沿着垂柳依依的湖岸行走,垂钓者,吼秦腔者,舞剑者,观光者,和平相处,互不叨扰。槐花一开,颂扬整个春天,香熏夜莺,寻了香仰望,明月一轮,星星几点。
绿树与翠竹总在岸边,在岸边的曲径通幽处,漫步在悠长婉约的小径上,心会剧烈跳跃,恋爱的冲动倏然升腾,纷纷攘攘,驱也驱不散的,心就变得柔软,敏感,多情,爱怜,眼里满含情愿。多年前的刘邦,吕雉,戚夫人,以及众多帝王将相,才子佳人,会不会也走过这丛绿,经过这份幽,安享这份静。是否同我一样,沐浴同一轮月光,欣赏同一缕朝阳。
水榭畔,有一处酒吧,白墙红柱,飞檐斗拱,朱雀瓦当,标准仿汉建筑,室内装修极具后现代特色,音乐与啤酒气味相投。进去,出来,仿佛千年。
几乎每个黄昏,一处小广场上总是歌舞升平,歌之舞之足之蹈之,男男女女,或双人舞,或独舞,一眼望去,一匹汉白玉高头大马和一位英俊男子矗立人群中间,拨开云雾般的臂膀、花剑、绸扇,走近那人那马,马脖子上挂着一个小型音响,《跑马溜溜的山上》就是从这匣子里飘出来的。马耳朵上摇晃着一串钥匙,钥匙上吊一只铃铛,在晚风中叮当脆响。马尾巴也不清闲,挂着一个布袋,一片菜叶伸出袋口,随着舞步和扇子舞动的节凑,湖水般荡漾。仔细去看,影影绰绰,辨不清马是何方神马,人是何等雅士。掏出手机,借着手机光去看,就看清马蹄下的石刻——韩信。名字后面有百余字简介。与韩信三足鼎立的地方,分别是张良、萧何的塑像和坐骑。
后来,只要到汉城湖散步,必要多看韩信、张良、萧何几眼,也知道这是汉初三杰广场。远亲不如近邻,我觉得我们是那样亲密,那样相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