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何春锐空着肚子又找了一家小饭店，干了一天半又不辞而别了。
“这家倒不脏，让我切牛肚，生意太好了，一天到晚菜刀抡起来就停不下来，晚上我那胳膊疼痛难忍。第二天又干了一上午，我还真舍不得这份能填饱肚子的工作，但是胳膊累得都抬不起来了，真干不了了，吃过中午饭借着上厕所的工夫就溜之大吉了。”
在街上一边走一边想着心事，兜里没有钱，手上没有活，前方也没有目的，心里空落落的，肚子里也空落落的，真不是个滋味，真想回家。可是又没脸回家，3000元钱花完了，就拿回一个没用的小本本，工作也没找到，钱也没赚到，比高考落榜还让人丢脸。有家不能回的那种滋味真让人鼻子发酸，连和父母通个电话都难，那个时候龙潭沟连一盘电话还没有呢。
小何后来自嘲地说：“不知道自己的归宿在哪里，一天到晚在陌生的水泥森林里穿行，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茫无目标地乱窜，真像一只流浪狗。流浪狗还能找到食物呢，我一天一天地饿肚子，连狗都不如。”
“流浪狗”就这么走着，想着，忽然，在一根电线杆上他看到了一则让人惊喜的广告：
招聘
招聘直销业务员，月收入1500元以上，上不封顶。有意者请拨打以下电话……
小何暗喜：发财的机会来了。
他在路边的公用电话亭打了一个电话，然后按着电话里说的地址，找了两个小时，终于找到了要找的那个地方。
“你好，何先生。”
一个不到30岁的年轻人热情而亲切地和何春锐打着招呼。
一看年轻人那模样、那精气神就知道那是一个年轻有为的领导，一句“先生”仿佛一下子就把何春锐的身份提高了，小何心花怒放，仿佛失去联系的地下党突然找到了自己的组织一样。他在那个领导模样的年轻人对面坐了下来，心里一直都有一种热乎乎的感觉，再看看那满屋子参加培训的直销业务员，何春锐的心里一下子就有了信心。
经过一天的培训，何春锐终于明白了什么叫直销。
直销就是在一个相对固定的业务区域里，在没有传统意义上的店铺的情况下，对消费者进行面对面的销售，赚取佣金。直销业务员与直销公司之间一般不具备雇佣关系，但也有部分直销公司为了加强控制，直接聘用销售人员进行销售，直销员的收入一般是底薪加提成。何春锐所在的这个公司只给业务员提供食宿，收入主要靠销售提成。
到公司的第二天，何春锐拿300元钱从公司里领出了100支牙刷，背着一个业务员常用的那种挎包，开始了他的直销生涯。
何春锐觉得这个工作挺适合自己，不用把自己固定在一个地方，溜溜达达，耍耍嘴皮子，就把什么事情都做了，剩下的就是回去和公司结算查钱了，运气好的话，查钱查到手抽筋，那什么感觉？
想得美，回公司点钱？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没那么容易，钱难赚，屎难吃，这是有数的。走了整整一天，转了小半个沈阳，累得口干舌燥，娃哈哈都没舍得买一瓶，走的时候雪白的衬衣领子回来的时候上面全是煤灰，结果怎么样？挎包里的牙刷怎么背出去的又怎么背回来了，一支也没卖出去。
到公司的第三天，又在外面足足走了一天，脚底下磨出了两个血泡，腿也溜直了，嘴皮子也磨薄了，业务终于有了起色——卖出去一支牙刷，赚了1元钱，心里想：还不如要饭呢，要饭也不至于只要到1元钱吧？那天何春锐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本以为是一个满有希望的工作呢，没想到又是一个空心汤圆，三天卖出去一支牙刷，要指望这个生意赚钱，还不把人饿死？
回到公司的时候大家早吃完晚饭了。他把挎包随便往地下一扔，也不管桌子上是谁的茶水缸子，端起来咕咚咕咚就喝了半缸子，脸也没洗，手也没洗，端起桌子上的一碗饭就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半碗饭进去了才发现，桌子上的白菜豆腐全是别人剩的。为了省俩钱中午饭都没舍得吃，以为回来能吃口饱饭呢，竟然还是人家的剩饭。想到高考复习期间老妈每天端上桌的热汤热水，忽然悲从中来，他把剩下的半碗饭咣当往桌子上一扔，仰面朝天地躺到了地铺上。望着天棚想起了凌源市大河北乡石洞沟村的龙潭沟，想起了分别100多天的老爸老妈，泪水不知不觉顺着眼角淌了下来……何春锐的师傅觉得他的情绪有点不对头，于是从地铺上爬起来，把他扔在桌子上的半碗饭捡了起来：“小何，你小子狂啊，这是我给你留下来的饭啊，为了给你留这口饭，多少个兄弟冲我瞪眼啊，我自己都没吃饱，你知道吗？你竟然想把它扔掉！你也不想想，这半碗饭你老爸得在地垄沟里多淌多少汗珠子，啊，你还难受？不是我给你留下这碗饭你今天晚上就得饿肚皮睡觉。”
师傅一边说，一边把另一个碗里的白菜豆腐汤倒进碗里，稀里呼噜三口两口就扒拉进了自己的肚子。
师傅叫李洪峰，山东菏泽人，能吃苦。师傅吃饭那一幕何春锐至今都历历在目。每当他遇到困难的时候就自然而然地想起这碗剩饭，想起师傅吃他剩饭时那永远难忘的一幕。
师傅是一个大学毕业生，学营销的。何春锐能有今天，能开上凌志雷克萨斯，能拥有自己的一家车钳铆电焊样样俱全的工厂，他的这个师傅功不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