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漂
年春节,王正魁一个从上海回山东苍山的发小约他去喝酒。发小在上海呆了两年,一看就知道挣了大钱:头发溜光,皮鞋铮亮,羽绒服是电视上播过广告的名牌,再看看自己,棉袄、棉裤、棉鞋都是媳妇做的,两下一比较,自己就是个土老冒。王正魁既羡慕又自卑,酒量一向不错的他那天很快就醉了。
当晚,王正魁辗转反侧睡不着,和媳妇周勤商量,靠这几亩地种不出啥出息来,不如咱也南下淘金去吧。夫妇俩兴奋得一夜没睡。
第二天,周勤做了一桌好菜回请丈夫的发小。发小兜售了个来钱的营生——卖菜。
大年十五刚过,不甘于现状的一对年轻人,便抱着孩子,挑着一个简陋的货郎担到了上海。
江湖
按照发小的指点,王正魁到上海之后开始贩菜。他每天两点多钟就得起床,骑自行车到20多里外的批发市场去购菜,一趟载三四百斤。王正魁不怕出力。他只怕抢不到这么多菜。
半夜的蔬菜批发市场人山人海,紧俏点的蔬菜摊前更是里三层外三层全是人,力气不够根本挤不进去,购菜全凭抢。每次抢菜都是一场苦战。第一次抢菜,谦虚的王正魁根本做不了自己的主,被挤压揉搓着抓到了菜袋子,又被挤压揉搓着出了人群。孔融让梨的故事在这里就是个笑话。
后来他去那些人少的菜摊前购菜,可是挑剔的上海人的胃口也刁,喜欢吃那些“细发菜”,那些不用拼抢采购来的菜根本挣不到钱。
发小告诉他,抢菜不能单枪匹马作战,那样永远也抢不过“老江湖”,卖菜也是,赤手空拳拿不下自己的地盘,只会被菜霸欺凌,被别人撵得团团转。许文强自己能打下上海滩吗?
因蒜薹而南下的苍山人,性格也像大蒜一样火辣。初春的凌晨,寒气袭人,经发小点拨后的王正魁,起床后先喝下二三两白酒暖身,然后骑车飞快地赶往蔬菜批发市场,车子一扔,大衣一脱,就杀气腾腾地往人群里挤,和操相同口音的人一块儿挤。拼抢的次数多了,王正魁终于抢出了经验,抢出了同盟军,终于抢出了自己的圈子。
与“抢菜”一样令人头疼的是躲避检查。查暂住证、查牌照——即使是自行车,也要查。王正魁被查过两次,罚了款,简直欲哭无泪:一家三口住的石棉瓦房都不“在编”,还要办什么暂住证?
日子是苦,但比起以“大老徐”徐俊秀、“大刘”刘振高为代表的先锋沪漂来,王正魁觉得,自己是幸福的。
莫言写过一部《天堂蒜薹之歌》,1987年,苍山县政府引导农民扩种大蒜,由于没有做好市场预估,结果使得丰收的蒜薹无法卖出,积压溃烂,成了蒜农心头的大痛。《天堂蒜薹之歌》反映了蒜农家庭的悲剧,但对于苍山,却是另一个光明故事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