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甚至想,怯懦如我,大概是没有勇气结束自己的生命的,可父母不问我们是否愿意就强加的生命,如果能从头放弃是不是也不错。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心理太阴暗了,以至于有了什么毛病;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笨、太傻,才那么不成器;我不知道父母的期许未来会不会实现,有没有让我会心一笑的理由。我只知道现在的我不再总是那么快乐。
我忍不住想找人倾诉。我问母亲:“你17岁时是什么样的心情?”母亲笑笑,目光放向远处,似乎是空的,又好像是满的,她说:“17岁那年爱吃得不行,晚自修下课必得吃上半斤苏打饼干才能做个好梦,体重像快出栏的猪一样飞涨;17岁那年住校,和几个女生去小池塘边洗衣服,说话说得午自修都要赶不上,还不忘嘲笑偷跑到球场上打球的男生又该挨批评警告了;17岁那年第一次读张爱玲的小说,读到‘喜欢一个人,会卑微到尘埃里,然后开出花来’,不懂,读到‘笑,全世界便与你同声笑;哭,你便独自哭’,又好像懂的;17岁那年收到母亲新买的皮夹克,很时髦也很贵,想想自己原来已经不是个黄毛丫头了,也算是吾家有女初长成吧。”17岁的记忆是甜的,是让人到不惑之年还是忍不住会发笑的。那课业呢?考试呢?缥缈的憧憬呢?自然是有的,只是时光荏苒,被岁月的坛一闷,那些都成了陈年佳酿,而这些也就是一样香气扑鼻的酒糟了。
原来这就是人的记忆,蒸干泪水,留下欢愉。我忽然想起3岁那年摔得头破血流后的哇哇大哭,想起7岁那年因为不想上学而摔碎的盛早餐的碗,想起13岁那年咬着牙跑步时滴在塑胶跑道上滚烫的汗水。
转而又想到自己拉着同桌嘲笑那群奔向食堂、窘态百出的人,却又只能将就吃干面包时的傻里傻气;想到当晦涩难懂的数学题解到最后一步时的那种微微压抑着的激动;想到父亲听我絮叨着可怜的成绩时露出的一副“多大点儿事”的表情。他说:“大不了我的退休工资分你一半花,大不了我一辈子养着你。”我知道那不可能,却还是忍不住簌簌地掉眼泪。我想或许再过10年,或许就在我踏出高考考场的那一瞬,我17岁的记忆也会是甜的—麦芽糖一样清淡绵长的甜。
此处的风景,如果独好,请细心观赏;如果不尽如你意,也请小心收藏。伤痛最终都会败给岁月,只有快乐会历久弥新。
尽管走下去,不必逗留,去采鲜花来保存,因为在这一路上,花自然会继续开放。